天色未亮,雲南的晨霧帶著獨有的草木清氣,氤氳在連綿的青山之間。
沈昭岐站在“沉默者紀念館”肅穆的黑色大理石牆前,牆上沒有名字,隻有一道道深刻的劃痕,代表著那些在舊時代洪流中無聲消逝的個體。
他身姿筆挺,如同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劍,沉默地看著秦知語將那枚黑色的u盤,如同安放一枚勳章般,小心翼翼地放進最貼身的衣袋裡。
那裡麵裝著的,是陸振邦倒台後,所有關於舊利益集團的交易記錄和隱秘協議,是一份足以將舊時代徹底埋葬的投名狀,也是一把懸在無數人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秦知語沒有解釋,沈昭岐也沒有追問。
有些債,需要用榮耀來償還;有些祭奠,則必須用未來去完成。
他隻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中包含了千言萬語的信任與托付,隨後,毅然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不遠處的培訓中心。
黎明前的黑暗,被他每一步都踩得粉碎。
培訓中心的頂層會議室,燈火通明。
林晚早已在此等候,她麵前的巨幅屏幕上,正實時滾動著一張覆蓋全國的二十四小時輿情熱力圖。
最耀眼的紅色光斑,集中在“聽證會實錄”這個關鍵詞上。
多家國家級主流媒體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循環重播著那場改變遊戲規則的聽證會,其中,“農戶發言聽哭了”這個話題的累計閱讀量,已經悍然突破了十億大關,形成了一股不可阻擋的民意洪流。
“輿論的基本盤,我們已經徹底穩住了。”林晚的聲音冷靜而高效,但眼底卻藏著一絲隱憂。
她指尖在觸控板上輕輕一劃,調出另一份加密的監測報告。
“但新的隱患出現了。”屏幕上,三個地方性自媒體平台的截圖被放大,“這三家平台,正在像素級模仿我們的‘昭品監督團’建製,打著‘民間審查’的旗號,向當地農戶收取高額的會員費和認證費。根據我們潛伏進去的線人回報,已經有超過兩百戶農戶被騙,損失金額近百萬。”
沈昭岐的目光落在那些粗劣仿製的ogo和煽動性極強的宣傳語上,眼神瞬間冷冽下來。
他沒有絲毫的憤怒,隻有一種如同看死物般的漠然。
“真火點得旺,假燈也敢冒煙。”他緩緩開口,聲音不大,卻讓整個會議室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度,“寄生蟲總是在宿主最強壯的時候出現,它們以為能分一杯羹,卻不知道自己吸的是毒血。該亮劍了。”
他的話音剛落,另一邊的通訊屏幕亮起,小柯那張永遠帶著黑眼圈的臉出現,背景是無數代碼瀑布流。
他顯然已經連夜工作,聲音沙啞卻異常興奮。
“老板,‘共生模式’權限架構升級完成,隨時可以上線。”
按照沈昭岐的指令,小柯將原本耦合在一起的【公平分配引擎】與【全民監督網絡】兩個核心係統,徹底解耦為兩個獨立的超級模塊。
新的架構下,係統允許任何外部組織或平台申請接入【全民監督網絡】,共享“昭品”的數據和標準。
但這扇門,不是誰都能進的。
所有申請者,必須通過三重堪稱嚴苛的認證:第一,必須獲得至少一百名當地農戶的實名視頻背書;第二,必須在當地政府農業部門進行主體備案,接受官方監管;第三,也是最核心的一點,必須通過“昭品”技術團隊派出的專家組,進行為期一周的實地審計,確保其運營模式和資金流向的絕對透明。
然而,這還不是最狠的。
小柯在屏幕上敲下一行代碼,一個鮮紅的窗口彈出,上麵寫著【反噬機製】四個大字。
“這是新係統的核心,”小柯的眼神亮的嚇人,“任何接入的組織,一旦被係統監測到利用監督權進行任何形式的斂財,或者其行為導致農戶利益受損,‘反噬機製’將立刻被觸發。該組織所有核心成員的身份信息,將自動被移出‘昭品認證聯盟’,永久拉黑。同時,係統將自動生成一份詳細的違規報告,通過全網渠道進行公示,並直接遞交至司法機關。”
一旁的周執剛剛翻完測試文檔,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銳利如刀:“昭岐,這等於不是在製定規則,而是在用我們的標準,強行定義整個行業的準入門檻。任何想在這條賽道上玩的人,都必須跪著接受我們的規矩。”
沈昭岐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帶著絕對的掌控力。
“他們不是想抄嗎?”他冷笑道,“那就讓他們知道,抄得了昭品的形,撐不起共生的命。我要讓‘昭品標準’這四個字,成為懸在所有投機者頭頂的鍘刀!”
與此同時,秦知語已經召集了“重建先遣組”的全體核心成員,召開了一場跨越數個時區的緊急視頻會議。
她的身後,是一麵巨大的電子地圖,上麵清晰地標注出了六個紅點,如同六顆即將被點燃的火種。
“各位,‘共富2.0跨省聯動計劃’,現在,正式啟動!”秦知語的聲音清越而堅定,仿佛能穿透屏幕,直抵每個人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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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指依次點過那六個地點——甘肅武威、廣西百色、黑龍江五常、貴州雷山、新疆和田、四川大涼山。
每一個名字,都代表著一片亟待改變的土地,和無數雙充滿渴望的眼睛。
“這次,我們改變打法。”她的目光掃過屏幕上每一張專注的臉,“我們不向這些基地派駐任何一名總監,不設立任何一級代理。每個基地,我們隻派一名‘協調員’。而這名協調員的產生,將完全由當地所有參與共生模式的農戶,一人一票,公開投票產生。任期六個月,可連任一次。”
全場寂靜。
所有人都被這個顛覆性的方案震驚了。
這已經不是授權,這是徹底的放權,是將“昭品”的未來,交到那些最樸實的農戶手中。
秦知語頓了頓,深吸一口氣,眼底閃爍著不容置疑的光芒:“第一個試點,我親自帶隊。我要去武威。”
屏幕的另一頭,沈昭岐靜靜地看著她。
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眼底因連續工作三十六小時而布滿的血絲,也能感受到她話語中那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他沒有說一句“辛苦了”,也沒有講一句“注意安全”。
因為他知道,對她而言,這是她的戰場,她的勳章。
他隻是用最低沉,也最溫柔的聲音,說了一句:“記得帶防風鏡,那裡的風沙大。”
一句平淡的叮囑,勝過萬語千言。
然而,舊時代的幽魂,從不甘心如此輕易地退場。
就在秦知語的計劃如火如荼展開時,林晚再次發現了異常。
國內某家頭部財經媒體,突然發布了一篇長達萬字的深度報道,標題聳人聽聞——《“昭品帝國”:助農神話背後的壟斷隱憂》。
文章引用了數位“匿名資深專家”的觀點,從資本邏輯、市場規律等角度,旁征博引,將“共生模式”解讀為一種新型的數字集權,指責沈昭岐正在利用農民的淳樸,構建一個前所未有的商業帝國,其最終目的,是徹底壟斷中國的農業上下遊產業鏈。
“文風很熟。”林晚眼神一眯,手指在鍵盤上飛速敲擊,調出了作者的詳細履曆,“找到了。是當年給陸振邦當槍手,寫你‘吸毒’、‘私生活混亂’那幾篇黑稿的首席筆杆子,叫孫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