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獨自站在恒溫的數據中心,機櫃風扇的低鳴如深海的呼吸。
她指尖輕點,一段被係統標記為“無效緩存”的音頻數據被重新激活。
起初是模糊的電流噪音,隨即,一個清澈的女聲毫無征兆地唱起古老的民謠,歌聲穿透了代碼的冰冷,帶著長江水汽的濕潤。
就在歌聲快要結束時,一陣極其輕微的、幾乎與背景噪音融為一體的腳步聲疊加進來。
林晚的呼吸瞬間停滯。
她沒有猶豫,立刻將這段不足一秒的腳步聲導入聲譜分析模塊。
屏幕上,藍色的波形圖與另一份被她加密到最高權限的基準數據進行比對。
進度條一格格地推進,最終定格在一個刺眼的數字上——98.6。
那是沈昭岐的步行頻率,一種銘刻在他身體最深處的生理節律,如同指紋般獨一無二。
找到了。
這個念頭如閃電般劃過她的腦海。
隻要循著這段音頻的信源逆向追蹤,她就能在這顆星球上重新定位那個男人的坐標。
然而,她的手指卻移向了另一個按鈕。
屏幕上彈出一個鮮紅的警告框:“此操作將永久封存數據,無法恢複,是否確認?”
她按下了“是”。
在最後的元數據備注欄裡,她敲下了一行字,仿佛是為一個逝去的時代寫下墓誌銘:“來源:未知;意義:已知。”
做完這一切,她站起身,走向機房深處。
在龐大的服務器陣列中,她找到了那個唯一與眾不同的模塊。
它的標簽上用激光蝕刻著四個字符:ssq01。
她沒有使用任何工具,隻是用指甲扣住卡榫,用力向外一拔。
硬盤帶著一聲輕微的脫離聲滑出,整個陣列的嗡鳴似乎因此出現了一個微不可察的停頓。
林晚握著那塊尚有餘溫的硬盤,轉身離開了這片數字的海洋,沒有回頭。
幾乎在同一時刻,數千公裡外的“回聲計劃”總部,小柯在發布會如雷的掌聲中,於後台悄然上線了項目的正式版本,並向全民開放了共創接口。
係統上線的第一天,無數的聲音數據湧入雲端。
下午三點零七分,第一條完全由人工智能自行生成、脫離了任何原始聲紋模板的助農文案誕生了。
它的來源有些特殊:一位來自西北的聾啞老農,對著攝像頭,用粗糙而有力的手語“說”出了他的心願。
ai捕捉了他的動作,理解了他的情感,然後,選擇了一個最溫暖、最沉穩的男聲,將他的無聲語言播報出來:“俺們的土豆豐收了,又大又甜,請大家幫我們賣出去。”
這條視頻在短短一小時內被引爆。
彈幕如潮水般湧來,其中一條被頂到了最高:“這才是他想建的世界。”
看著屏幕上滾動的熱淚與善意,小柯默默打開了係統的核心後台。
他找到了那個名為“原型對比模塊”的組件,那是整個“回聲”係統與它的創造者之間最後的、也是最根本的聯係。
他輸入了最高權限密碼,光標在“刪除”選項上懸停了三秒,然後決然按下。
屏幕上,億萬行代碼奔湧,係統日誌的最後一條記錄緩緩浮現:“人格解綁完成,語言回歸土地。”
“抗病果樹聯盟”的五周年慶典現場,氣氛熱烈。
周執坐在第一排,看著大屏幕上播放的各地農戶聯線視頻。
一位新疆的老果農,皮膚黝黑,笑容淳樸:“去年蟲災,我就是按沈老師那個‘十個問題’來決策的,保住了八成的樹,感謝聯盟!”
他話音剛落,旁邊一位甘肅的農戶就搶著接話:“我們也是!我們還自己加了一條——在賣出去之前,先問問自家娃娃,願不願意吃自家種的果子!”
全場爆發出善意的笑聲。
在這片歡樂的海洋中,周執卻悄然離席。
他穿過人群,走到會場外的紀念牆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