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暗壑藏奸磨利齒,寒門忍淚咽悲聲
潘高潔拖著疲憊的身子從地裡回來,推開院門,隻聽見小女兒細弱的哭聲在暮色中回蕩。
五歲的小丫頭坐在門檻上,小臉哭得通紅,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妮兒,哭啥?你爹呢?”潘高潔放下鋤頭,蹲下身給女兒抹臉。
小丫頭抽抽噎噎,隻會搖頭,嘴裡含糊不清:“爹……爹……沒……”
潘高潔歎了口氣,心裡了然,自家男人趙思德,近來像個丟了魂的遊屍。
飯不好好吃,活不好好乾,問十句答不出一句囫圇話,整天陰沉著臉,搬把破椅子在門口一坐就是半天,眼神空洞地望著院子對麵的山,不知在想些什麼。
問他?輕則挨白眼,重則被嗬斥。對小女兒,更是連敷衍都懶得做,估計晚上也沒有給她做飯。
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沉默的窒息,也學會了不去深究。
一個喜歡喝點貓尿、打兩把爛牌、脾氣可不像外人所了解的那樣笑眯眯、其實又怪又倔的男人,心思像山裡的霧,猜不透,也懶得猜了。
她洗了把手,默默走進低矮的廚房,開始生火做晚飯。灶膛裡的火苗跳躍著,映著她麻木而疲憊的臉。
此刻的趙思德當然不在家,他在哪裡?
他正穿行在暮色漸濃的山林間,目標明確:通往錢左岸家那條崎嶇險峻的山路。
大集體時代,他曾無數次在這條路上摸黑往返,對沿途的一草一木、溝溝坎坎都刻在骨子裡。
但今夜不同,他不是趕路,是勘察!是尋找實施他方案最好的地方。
他來到第一個預想的地點:一個突兀的山包,下方是二十多米刀削般的懸崖,崖底是湍急冰冷的溪流。
朦朧的月光下,崖壁泛著青白的冷光。
“夠高,摔下去必死無疑。”趙思德蹲在崖邊,探出頭向下望,一股寒氣從腳底竄起。
但隨即皺眉:“太靠近大路了,萬一有人路過……動靜太大,不行。”
他搖搖頭,起身走向第二個地點:一處相對平緩的斜坡,坡上還稀稀拉拉長著些矮小的灌木和鬆樹。
“這緩坡……萬一他滾下去時抓住棵樹……”
趙思德想象著錢左岸在翻滾中僥幸抓住救命稻草的情景,立刻否決,“太不穩妥!得讓他叫都叫不出來就完蛋!”
第三個地點、第四個地點……
他像個陰險的獵人,在熟悉的領地裡搜尋著最完美的陷阱。
然而,記憶中的理想位置,在現實的月光下,都暴露出這樣那樣的缺陷:要麼不夠隱蔽,要麼不夠致命,要麼容易留下痕跡。
希望如同手中的煙頭,一點點燃儘,隻剩下嗆人的失望灰燼。
沮喪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他,腳步也變得沉重拖遝。
回去的路上,他心神恍惚,滿腦子都是錢左岸那張猥瑣的臉和潘高園在流言中受辱的模樣。
妒火和殺意交織,燒得他五內俱焚。
就在他路過一處不起眼的小山澗時,腳下被濕滑的苔蘚一絆!
“哎喲!”他驚呼一聲,身體猛地向前踉蹌,半個身子都探出了狹窄的山路邊緣!
下方是黑黢黢、深不見底的澗穀!
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脊背,冷汗刷地一下浸透了破舊的汗衫!
他手忙腳亂地抓住崖邊一叢堅韌的野草,才堪堪穩住身形,心臟在胸腔裡狂跳,幾乎要破膛而出!
驚魂甫定,趙思德趴在濕冷的山路上,大口喘著粗氣。就在這瀕死的恐懼邊緣,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他混沌的腦海!
他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駭人的精光!
他仔細打量著這個差點要了他命的地方,這還真是戲文裡說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啊……他仔細打量這個地方。
山路在此處被一塊突出的巨大山岩擠壓,變得異常狹窄,僅容一人勉強通過。
巨岩下方,天然形成了一個向內凹陷的、足以藏下一個人的陰影角落,從山路過來的方向,完全被岩石遮擋,根本看不見!
而山澗的邊緣,就在這狹窄小路的另一側,毫無遮攔!
下麵就是剛剛讓他魂飛魄散的、數十丈深的光滑峭壁!
月光下,那幽深的穀底像一張無聲等待吞噬生命的巨口!
“天助我也!”一股混雜著狂喜和殘忍的顫栗感瞬間席卷了趙思德!他激動得手指都在發抖。
完美!躲在巨岩下的陰影裡,錢左岸走到跟前都發現不了!
當對方與自己擦身而過,背對著深澗的那一刻!
隻需猛地從陰影裡竄出,用儘全力一推!
猝不及防之下,錢左岸絕對來不及反應!
他甚至可能連一聲慘叫都發不出,就會像塊石頭般直墜深淵!
深澗幽暗,峭壁光滑,屍體可能很久都發現不了。
就算發現,也隻會認為是失足墜崖!這窮山惡水,摔死個把酒鬼,太正常了!
這個計劃如此隱蔽、高效、不留痕跡!
簡直是老天爺送到他手上的絕妙殺局!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趙思德興奮地舔了舔乾裂的嘴唇,一種扭曲的快感在血液裡奔湧。
他仿佛已經看到錢左岸驚愕的臉在月光下扭曲,然後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裡……
接下來,是漫長而焦灼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