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薪火新燃陋室光,釜甑自生曠野香
晨霧尚未散儘,汪細衛趕著借來的驢車,載著潘高園、大狗子,還有背著簡單包袱、眼神裡帶著新奇與忐忑的楊春燕,終於抵達了他精心準備的小院。
推開被汪細衛擦拭過的院門,陽光正好灑滿整潔的院子。青磚鋪地,掃得不見一片落葉,邊角處還有幾叢鬱鬱的蘭草。
三間瓦房窗明幾淨,褪色的窗欞被汪細衛仔細擦拭過,透出溫潤的光澤。
堂屋裡,老式方桌和條凳擺放得整整齊齊,角落裡那口擦得鋥亮的大水缸映著人影。
最讓潘高園和楊春燕驚喜的是廚房,兩眼敦實的土灶糊著新泥,刷洗得發白的巨大鐵鍋安穩地坐在灶眼上,案板寬大厚實,牆上釘著一排木鉤,掛著洗淨的筲箕、漏勺。
“哇!園嫂子,這……這比咱家灶房還好呢!”楊春燕忍不住驚歎,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灶台,臉上是掩飾不住的歡喜。
她聽過潘高園的猜測,在她腦海裡想象中的工地夥房,該是煙熏火燎、雜亂不堪的窩棚。
潘高園抱著大狗子,站在寬敞的堂屋中央,環顧四周。陽光透過乾淨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不再是石岩屋那終年潮濕陰冷、縫隙透風的窘迫,這裡乾燥、亮堂,空氣裡似乎都飄著希望的味道。
她看向汪細衛,那個木訥的男人正搓著手,有些局促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驕傲,黝黑的臉上映著窗外的天光。
這一刻,潘高園心裡湧起一股暖流,酸酸澀澀,又無比踏實。
她輕輕“嗯”了一聲,嘴角彎起一個發自內心的弧度。
這無聲的讚許,比任何話語都讓汪細衛感到滿足,連日奔波的疲憊一掃而空。
當夜,便是“新食堂”的開夥宴。潘高園使出了渾身解數,楊彩雲手腳麻利地打下手。
一盤臘肉炒蒜苔,鹹香撲鼻,肥肉晶瑩透亮;一盆清炒剛上市的嫩南瓜藤,翠綠爽口;一大碗油汪汪的雞蛋羹,滑嫩得能照出人影;還有一缽子撒了蔥花的白菜豆腐湯,熱氣騰騰。
主食是暄軟的白麵饅頭和金黃的小米粥。請來的客人是李池衛師傅和工地上另外兩個管事的工頭。
飯菜上桌,香氣四溢。
李師傅夾起一筷子臘肉送進嘴裡,細細咀嚼,眼睛頓時亮了:“好!這火候,這鹹淡!細衛家的,你這手藝,開個小飯館都夠格!”
另外兩人也吃得讚不絕口,風卷殘雲般將飯菜掃蕩一空,直誇比城裡國營飯店的大師傅也不差。
汪細衛懸著的心徹底落了地,憨厚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
李師傅臨走前,不忘叮囑:“高園,彩雲楊春燕的小名,一般長者可以叫),大鍋飯跟家裡小灶可不一樣。
四五十號人,圖的是熱乎、管飽、味道不差就行。菜得大鍋燒,肉得切大塊燉,講究個實在!彆整那些精細活兒,累死也忙不過來。”
說著,他從懷裡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信封,塞給潘高園:“這是五百塊,算頭期的菜錢。
你拿著,以後買菜買肉都歸你管。記著,頓頓得有個硬紮的葷菜,兩個素菜,湯水不能少。要讓工人們吃出力氣來!”
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讓潘高園心頭一熱,鄭重地點頭應下。
夜色深沉。汪細衛顧不上疲憊,拉著潘高園,借著月光,深一腳淺一腳地將鄉上能買菜的地方走了個遍。
供銷社的肉鋪、街邊幾家固定擺攤賣自家菜的農戶、甚至賣豆腐的作坊……
汪細衛在這裡混得臉熟,逢人便介紹:“張伯,李嬸,這是我媳婦潘高園,以後工地的菜都由她來買,您多關照!”
賣菜的見是大主顧,又是個利落的小媳婦,都熱情地應承著,拍胸脯保證給最新鮮的。
回到小院,躺在乾淨暖和的炕上,聽著窗外清晰的蟲鳴,潘高園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隻是懷裡的大狗子卻不買賬,陌生的環境讓他不安,扭著小身子哭鬨不休,任憑爹媽怎麼哄都無濟於事。
汪細衛想親近妻子的心思也隻好作罷,兩人相視苦笑,在孩子的哭鬨聲中疲憊睡去。
真正的考驗,在次日淩晨五點降臨。
天還黑黢黢的,汪細衛就搖醒了沉睡的潘高園,又去隔壁叫醒了楊彩雲。廚房裡點起煤油燈,昏黃的光暈下,三人開始手忙腳亂地準備五十多人的早餐。
淘米、生火、熬一大鍋稠粥;麵昨晚就發上了,直接開始揉麵,蒸幾大籠屜饅頭;切鹹菜、炒一大盆酸辣土豆絲……光是洗切準備,就累得潘高園腰酸背痛。
她這才真切體會到汪細衛和師傅的話:五十個人的飯,絕非兒戲!若非汪細衛這個壯勞力幫忙劈柴、挑水、燒大火,她們根本不可能在七點前將熱騰騰的早飯擺上桌。
工人們踩著晨露湧入小院,聽說今天開始就不用來做飯,這些男人都很興奮,又可以不用做飯了。
看到桌上雪白的饅頭、金黃的小米粥、脆生生的醃蘿卜,都眼前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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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輪班做飯,手藝參差不齊,糊鍋、夾生、齁鹹是常事,大家也就湊合著填飽肚子。
今天這頓早飯,味道家常卻恰到好處,分量十足,熱乎熨帖。工人們吃得唏哩呼嚕,讚不絕口:
“哎喲!這饅頭蒸得真暄乎!比俺娘蒸的還好!”
“嫂子這蘿卜醃的好啊,酸辣口正合適!開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