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岐黃封手因霜刃,跪破青石叩死生
沉甸甸的擔架在四個漢子肩上有節奏地起伏,急促的腳步聲踏碎了山村的寂靜。
眼看離汪家大院越來越近,大院的輪廓已肉眼可見,抬擔架的人剛想鬆口氣,卻見前方在去鄉裡的交叉路口上,杵著兩個佝僂的身影。
在他們身後,還有院子裡的老老少少。
汪細能在家裡再怎麼不上近,那也是他們的家事。
但是涉及到重大事故,院子裡的人還是比較關心,都過來看看實際情況。
錢左秀攙扶著顫巍巍的老汪頭,早已在路口翹首以盼。
錢左秀渾濁的老眼裡含著淚花,終於看清擔架上兒子那張慘白如紙、雙目緊閉的臉,還有那條被簡易木棍固定著、卻依舊扭曲腫脹得不成樣子的腿!
一聲淒厲的哭嚎瞬間撕裂了夜空:“我的兒啊——!”
她掙脫老汪頭的手,踉蹌著撲上來,枯瘦的手指想碰又不敢碰,隻在離傷腿幾寸的地方顫抖著懸停,渾濁的淚水順著溝壑縱橫的臉頰洶湧而下。
老汪頭拄著拐棍,嘴唇哆嗦著,喉結上下滾動,卻發不出一個清晰的音節,平時不離手的旱煙袋此刻都忘了抽。
“彆耽擱了!直接抬鄉衛生所!”老楊頭當機立斷,阻止了鄰居們上來的圍觀,沉聲喝道。
這場景,抬回院子也是徒增混亂,又解決不來實際問題,送醫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錢左秀如夢初醒,胡亂抹了把臉,跌跌撞撞地衝回院子。
片刻後,她攥著一個小布包,裡麵是她和老汪頭攢了不知多久的積蓄,又匆匆忙忙的跑了出來。
身後跟著魂不守舍、一路抹淚的崔詠梅。
婆媳倆此刻也顧不上爭吵,深一腳淺一腳地追著擔架,朝著鄉衛生所的方向,在坑窪不平的土路上疾行。
夜色裡,隻聽見抬人鄰居粗重的喘息、換人時的低聲提醒和婆媳倆壓抑的啜泣。
鄉衛生所那盞功率不足的電燈下,吳醫生剛處理完一個發燒的孩子,正在收拾手尾。
看到被抬進來的汪細能,饒是他見慣了農村的各種傷病和受傷情況,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他迅速檢查了傷腿:小腿中段開放性骨折,斷骨刺破皮肉,傷口猙獰,皮下淤血嚴重,患肢遠端已經開始發涼,脈搏微弱——情況極其凶險!
他一邊緊急做簡單捆紮止血和抗休克處理,說是休克性處理,也隻是掛上僅有的葡萄糖鹽水,一邊聽老楊頭快速講述了事發經過。
吳醫生眉頭緊鎖,摘下眼鏡擦了擦額頭的汗,看向剛衝進門的錢左秀和崔詠梅,語氣凝重得如同秤砣。
“嫂子,這孩子這傷太重了!我這兒,還有縣醫院,都夠嗆!現在隻有一條路,看看有沒有辦法找到車,立刻往市醫院送!越快越好!”
“那……那去了市裡就能保住腿嗎?”錢左秀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聲音發顫。
吳醫生沉默了片刻,艱難地搖頭。
“實話講,希望不大。這麼重的傷,又是開放性的,時間拖久了……市醫院很可能為了保命,直接……截肢。”
“截肢”兩個字像冰錐,狠狠紮在錢左秀和崔詠梅心上。
一個瘸腿的兒子丈夫?
那畫麵讓她們不寒而栗。
“吳醫生!還有沒有彆的法子?求求您想想辦法!”錢左秀的聲音帶著哭腔,死死抓住吳醫生的白大褂袖口。
吳醫生環顧了一下四周焦急的麵孔,壓低了聲音,神色極其複雜,猶豫了半天才開口說話。
“辦法……倒是有個辦法,但風險極大!我……我隻能提個建議,最終決定你們自己拿,出了任何事,千萬……千萬不能找我!”
“您說!您說!我們信您!”錢左秀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靈水村……沈老爺子!”
吳醫生吐出這個名字,語氣裡帶著敬畏與一絲無奈。
“他是老骨科先生,祖傳的手藝!但沒那紙資格證,但手上治好過不少大醫院都搖頭的重傷號!”吳醫生眼裡都是敬佩。
“我親眼見過幾個斷腿的,骨頭茬子都露著,愣是讓他給接回去了,養好了還能下地!你們……去求求他!看他肯不肯出手!這是眼下……保住腿唯一的指望了!”
靈水村!沈老爺子!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眾人被焦慮占據的腦海!
是啊,怎麼把他老人家給忘了!
這位隱居在靈水村的老先生,在當地早已是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