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石屋礪誌寒猶勁,沙地築基夢始新
冬日凜冽的山風,裹挾著濕冷的寒意,時時刻刻都在灌進石岩屋那低矮的洞口。
汪細衛和潘高園帶著大狗子回來了,雖然這次帶回來了新的被褥,可是夜裡還是覺得寒冷。
與當初被迫蝸居於此的倉皇不同,如今他們腰包鼓了,腰杆也硬了,心態也截然不同。
再看這曾帶給他們無儘窘迫的石岩屋,心中已能平靜以待這殘酷的現實。
最要緊的是,心底的目標從未如此清晰。
他們要離開這裡,在這片祖輩耕耘的土地上,親手築起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能遮風擋雨的新家。
安置停當,汪細衛沒帶妻兒,獨自去了老宅,心裡還是放心不下汪細能的傷勢。
八十年代末的農村,土牆瓦頂的老屋在蕭瑟冬景裡更顯孤寂。
弟弟汪細能靠在床頭,腿傷恢複得不錯,上次看見腫的明亮的腳沒有那麼嚴重了,充斥的紫色也開始消散,隻是腳上大片大片蛻落的死皮,看著依然瘮人。
弟媳崔詠梅的變化讓汪細衛有些意外,雖還免不了和婆婆錢左秀頂嘴,卻不再指桑罵槐說難聽話,隻在錢左秀刻薄時忍不住反駁幾句,對汪細能的照料也算儘心。
“恢複得好,是老天爺照應,萬幸了。”汪細衛心裡默念。
看著弟弟的傷腿,沈老爺子悉心救治的情景他都能想象的出來,他本想叮囑家裡務必念著這份情。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母親錢左秀了!
自己多一句嘴,她就能順杆爬,把更多擔子毫不講理的壓到他這個“分了家”的兒子身上。
自己石岩屋的苦日子還沒到頭,他不能引火燒身。
錢左秀看汪細衛的眼神,像在看一個丟失的、沉甸甸的錢袋子。
往年,隻要汪細衛外出做工回來,第一件事就是乖乖把錢交到她手上。
今年分了家,什麼都撈不著了!
聽村裡人說,院子裡的楊春燕跟著汪細衛潘高園出去做飯,半年就掙了好幾百?
要是沒分家,兩口子掙的錢都上交,那不得上千塊?
想到這兒,錢左秀的心像被鈍刀子狠狠剜了幾下,又悶又痛,幾乎喘不上氣。
她要是知道,這對被她趕出去不聽話的夫妻,這次竟揣著三四千塊的巨款回來,卻一分錢也落不到她手裡,怕是真能氣暈在床上。
幸而,這消息捂得嚴實,除了帶汪細衛的師傅,工地上無人知曉,倒無形中免了她一場更大的“心痛”。
目光掃過院子,柴火又快見底了。
汪細衛沉下臉,對汪細能正色道:“腿沒好利索前,我看在兄弟情分上,柴火我給你弄。但等你好了,自己的擔子還得自己挑!”
說完,他抄起柴刀和斧頭,在老宅裡一眾複雜的眼神中就進了山。
村裡幾個從小玩到大的夥伴,聽說汪細衛回來了,正給那刻薄父母家砍柴。
嘴上雖抱怨著“衛哥你就是心軟”、“伯母這做派活該沒柴燒”,但身體卻誠實得很,紛紛尋上山來幫忙。
四五個壯小夥,砍的砍,扛的扛,隻兩三天功夫,就把老宅院子裡的柴火堆得滿滿當當,足夠燒過這個寒冬。
這情分,是衝汪細衛來的。
汪細衛心裡門清,絕不肯讓這份人情和老宅扯上關係。
他招呼著夥伴們:“哥幾個辛苦了!走,上我那石岩屋,讓你嫂子整幾個菜,咱喝口熱乎的!”
他特意把人往自己的“寒窯”裡帶,用自己的肩膀扛起這份人情,以後再慢慢來還。
老宅的事暫了,汪細衛的心思立刻轉回自家的大事上。
那張用鄉裡手寫的新宅基地批條,被他貼身藏著,仿佛一團火,熨貼著胸膛。
和村東頭老楊叔置換的沙礫地,也已說定,過了官麵,現在就屬於是自己的地盤。
趁著冬閒,得趕緊把起房子的方案給整出來!
師傅的話猶在耳邊:“農家過日子,離不了地,離不了圈。種菜養豬雞,是肥田的寶,貓狗是看家的哨,更是過日子的根!”
汪細衛拉著潘高園,抱著咿呀學語的大狗子,踏上了那片滿是雜草碎石的沙礫地。
凜冽的風刮過空曠的地麵,卷起細小的沙塵。
他揮舞著手臂,聲音因激動而洪亮,向妻子描繪著心中的藍圖:
“瞧見沒?這裡,坐北朝南,依著山勢,起三間正房!地基打牢,房梁要高,咱蓋兩層!上頭能堆糧儲物,上下都可以寬敞住人!”
“那邊,西邊,是下風口。豬圈就建那兒,味兒吹得遠些,院子裡少受罪。中間有時間了做個廊橋,下雨你好喂豬。”
“四周圍起院牆,把這整片地都圈進來。院子裡用水泥拌鵝卵石,砸出個結結實實的曬壩!靠牆根留點邊角,種幾棵棗樹、石榴樹……再移幾株咱後山開得好的野蘭草,添點香……”
潘高園抱著孩子,聽著丈夫清晰而熱烈的規劃,寒風似乎也帶了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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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仿佛不再是荒涼的沙礫地,而是炊煙嫋嫋、雞犬相聞的溫暖家園。
錢是人的膽!
有了底氣,有了力氣,有了這塊地,剩下的,就是一個字——乾!
工地上摸爬滾打過的汪細衛,腦子裡裝著起屋造舍的章程。
他把潘高園拉到一邊,商量道:“我想著,先把豬圈搭起來。豬圈要求不高,找些雜木就能對付,頂上鋪草遮雨。弄好了咱先不養豬,一家人搬下來住!”
“石岩屋那地方,冬天像冰窖,實在不是人待的。有了豬圈遮頂,總比山洞強百倍。再說,以後修正房,人來人往幫忙,總得有個做飯落腳、堆放家什的地方。石岩屋太遠,太不方便了。”
潘高園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丈夫,那柔美的臉上滿是崇拜的神色,懷裡的大狗子也好奇地東張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