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兒在她懷裡動了動,小嘴無意識的抿著,紫皮下透出些粉意。
她引著梅先軍看,眉毛多像月月。其實那孩子腫眼泡皺皮臉,活脫脫是個小老頭模樣,哪有汪細月的影子?
但經她這麼一說,梅先軍突然發現那抿著的小嘴,的確與妻子有幾分相似。
當潘高園將繈褓遞過去時,梅先軍手忙腳亂地學著潘高園的樣子托抱。
護士笑著指點:胳膊當架子,手掌做托盤!
護士不說他還覺得自己會點,越說他越不會抱了。
他僵著身子不敢動,那團溫熱忽然在他懷裡打了個哈欠,粉嫩的牙床露出來,竟教這七尺漢子紅了眼眶。
一股血脈相連的感覺湧上心頭,這就是他的孩子?
這個差點要了他娘命的小兔崽子!
推床軲轆聲響起時,梅先軍還抱著孩子傻站著。
汪細月被推出手術室,臉色白得跟枕頭一個色號,鬢發濕漉漉貼在額角,閉著雙眼,鼻孔插著呼吸管。
護士說麻藥勁還沒過,人還沒醒,等會就醒了。
汪細衛接過推床跟著護士,梅先軍立即亦步亦趨跟著推床,懷裡的繈褓與他臥床的妻子形成奇異對照。
護士給開了一間空著的病房,病房裡飄著一股奇怪的消毒水味兒。
潘高園正聽護士交代事項:病人醒了六小時內不能喝水,用棉簽蘸水潤唇……
梅先軍忽然插嘴:能喂紅糖水不?我娘說……
老護士瞪他一眼:科學伺候!先學量體溫!
他接過護士遞來的體溫計,不知道如何下手,被他攥出汗印……
快五點時,汪細月睫毛顫了顫,有了蘇醒的跡象。
梅先軍慌忙俯身,懷中的嬰兒忽然啼哭起來。
汪細月睜開眼,目光先落在丈夫臉上,又移向那團啼哭的繈褓,蒼白的嘴唇輕輕揚起:好醜……
梅先軍把兒子輕輕放在妻子枕邊,紫色褪儘的嬰孩本能地往熱源湊。
汪細月的手指撫過孩子胎發,忽然滾下淚來:我做了一個夢……我夢見……你們都走了,追不上你們……
梅先軍在旁邊擦著鼻子,傻笑著說:“說什麼傻話,咱們一起走,不會丟下你得……”
天亮了,窗外,雪停了。
潘高園正用棉簽給小姑子汪細月潤唇,汪細衛抱著熟睡的大狗子倚在門框上,眼巴巴的看著病床上的妹妹。
都說女人生次孩子,就是過一次鬼門關,這話還真是沒有說錯,想潘高園當時生大狗子……
朝陽越過冰淩,在水泥地上投下暖色的光斑。
清晨的縣醫院走廊裡飄著稀飯的鹹香,梅母挎著印花包袱出現時,鬢發還沾著未化的冰淩子。
聽說母子平安,這個在儲蓄所上班的優雅女人也落了淚。
眼淚砸在包袱皮上,洇深了上麵印的喜鵲圖案:月月受苦了……咱梅家記著這個情呢……
話音未落,站在門邊的梅主任突然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梅先軍大早上就有點流鼻涕,這時也開始咳嗽。
小護士聞聲趕來,口罩上的眼睛瞪得滾圓:感冒的統統出去!產婦和新生兒最怕傳染!
父子倆被趕到走廊長椅時,活像兩隻被雨淋蔫的公雞。
汪細衛和潘高園也害怕自己也感冒了,傳染給床上脆弱的母子倆,也從病房裡退了出來。
梅主任擤著鼻子忽然跳起來:抬擔架的鄉親們……不行,我得去看看去。
他趿拉著棉鞋往外跑,膠底在水泥地擦出慌亂的聲響。
消息果然不好。
昨晚就陳篾匠一個人說自己發燒了,大晚上的也沒在意,農村人睡一覺起來就差不多了,結果沒想到早上更厲害。
最嚇人的是抬首杠的趙家兄弟,兩人裹一床被子正冷的在打擺子。
昨晚來的太遲,一身的汗,住的地方又沒有辦法泡澡,也沒有什麼驅寒的東西,結果,好幾個都和梅主任一樣,也感冒了!
梅主任急得直跺腳:都接來住院!費用梅家包!
看著被梅主任接過來的幾個病人,汪細衛兩口子站在病房窗邊納悶。
潘高園摸著自己額頭:怪事,咱倆咋沒事?
汪細衛聞著忽然飄來煎藥味,汪細衛猛地一拍大腿:是老爺子的藥!他說是什麼固本什麼源的呢!還說好東西不多了呢!那藥倒了沒?才喝了兩次呢!
他忽然想起老爺子遞藥時眼底的深意,想起那碗先甘後苦的湯藥下肚後,仿佛有暖流鑽進骨髓裡的感覺。
這般好東西,怕是城裡醫院都未必有吧?
藥?潘高園想起昨天下午自己和大狗子喝的那藥,難道真的是有效果的?效果有這麼好嗎?
怪不得昨晚大家都冷,老梅家父子倆都在發抖,自己隻是覺得冷,卻抖不起來呢!
“沒倒呢,好像還在火塘旁放著,回去還可以喝嗎?”
汪細衛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他隻知道還有一包藥放在家裡。
沈老爺子說讓自己學著煎,這麼好的東西可不敢自己下手,得等老爺子來,請老爺子幫忙煎熬……
正好趕上80年慶祝,章節正好可以趕上,那就湊個熱鬨,一起了,祝願祖國繁榮強大!祝願大家心想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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