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杏林春暖柴門叩,人間至味是清塵教師節加更)
清晨的薄霧還未散儘,汪細衛就踏著露水趕到了師傅李池衛家的小院。師傅正蹲在院裡磨鑿子,青石上濺起的水花在晨光中閃著銀光。
“師傅,我今兒得告個假。”汪細衛搓著手,聲音裡帶著難得的局促,“老丈人的腿有知覺了,得去謝謝沈老爺子。”
李池衛頭也沒抬,鑿子在磨石上劃出規律的聲響:“是該好生謝謝,沈老爺子這等聖手,值得三牲六禮。”
他忽然停手,起身從屋裡取出個紅封塞過來,“替我帶句話,就說橋修好了請他來踩頭一道。”
汪細衛攥著紅封正要推辭,老師傅眼睛一瞪:“怎的?師傅讓你捎個禮,你還敢不捎?”
師娘在旁邊笑著打了他一下,“老頭子你老嚇唬細衛乾嘛?”
李池衛鑿子往木料上一剁,“明天來學時,我要查你拱橋承重的演算!”
等汪細衛領著潘高園趕到供銷社時,日頭已經爬上了簷角。
供銷社裡一群小學生娃娃,正在裡麵打量著櫃台玻璃裡的東西,手裡攅著錢舍不得花。
售貨員正踩著梯子清點貨架,聽明來意後慢悠悠爬下來,眼鏡鏈子晃得叮當響。
“紅塔山一條?沒用。”
“汾酒要兩瓶?也沒用。”
“毛尖來一斤?還是沒用!”
“紅糖來兩封,這個有,隻要兩封嗎?來,四塊錢!”
他隨手將算盤珠子拔得劈裡啪啦響了一陣,好像是這個太簡單,沒用上算盤有些可惜。
兩口子想了想,真想淘到這些東西,隻有去老梅家,找妹妹汪細月的公公梅主任幫忙去。
果然,梅主任不愧是當了多年供銷社主任,家裡東西齊全的很,紅塔山有,汾酒還分年份,龍井都是今年新茶……
這些東西加一起,汪細衛也不知道多少錢,笑著問:“叔,你看多少錢呢。”
見汪細衛真要掏錢,梅主任突然笑出聲,光滑紅潤的臉擠得眼鏡都在動。
“細衛,你真跟叔見外啊!和你梅叔算計的這麼清楚?去年沒你在,咱家孫子能保住?你妹子能保住?”
裡屋布簾嘩啦一響,汪細月抱著孩子出來,娃娃手腕上的銀鈴鐺清脆作響,手裡還拎著一壇柿子酒遞給汪細衛:“哥!你要敢給錢,以後咱兄妹就彆來往了!”
懷裡半歲大的孩子被娘親的大嗓門嚇哭,她卻渾不在意地拍著娃哄,“嫂子快把東西拎走!可不帶這麼寒磣咱的!”
潘高園還要爭辯,小姑子直接往她兜裡塞了把奶糖:“給大狗子帶著!彆說其他的,等潘叔叔能下地了,讓他親手給娃娃編個涼席,比啥都強!”
夫妻倆隻好訕訕的背上東西,說著感激的話,從老梅家辭行,往沈老爺子家趕去。
沈老爺子的院門虛掩著,汪細衛一推開門就聞見熟悉的草藥香混著初夏的山風撲麵而來。
堂屋裡,老爺子正凝神給個半大孩子搭脈,枯瘦的手指按在細瘦腕子上,眉間皺出三道深壑。
“自己找地方坐。”老爺子眼皮都沒抬,聲音卻像早料到他們會來一樣:“炕頭有新炒的南瓜子,壺裡泡著金銀花。”
汪細衛果然不客氣,跟自家一樣,卸下背簍就往院裡走。
先是看了看院裡不多的柴火,抄起牆角的斧頭劈柴,刃口啃進木頭的悶響驚得院裡散養的土雞直撲騰。
劈完柴又拎起掃帚掃地,揚起的灰塵在陽光裡金粉似的飛舞。
最後竟挽起袖子去修院牆邊吱呀作響的竹籬笆,衣角沾了蛛網都渾不在意。
潘高園更利索,從簷下摘下洗得發白的圍裙一係,挎著竹籃就拐進菜畦。
指甲掐斷芹菜的脆響裡,她忽然揚聲道:“老爺子!您這韭菜該間苗了,待會讓我家細衛來給您分根!”
帶著孩子來看病的那對夫妻看得發怔:這誰啊?
婦人悄悄拽丈夫衣角:“沈老爺子幾時多了這麼兩個兒女?”
男人盯著汪細衛熟練地給竹籬笆綁繩,喃喃道:“瞧這架勢,倒像是孫子……”
這時裡屋傳來老爺子洪亮的笑聲:“衛小子!把我那紫砂壺燙燙!高園啊,今兒可得做你拿手的醋溜白菜,上回吃完饞了我三天!我自個可做不出那味道來。”
潘高園在廚房脆生生應著,鍋鏟刮鐵鍋的聲響像在唱曲兒。
汪細衛拎著咕嘟冒泡的銅壺過來給老爺子泡茶,順勢把老爺子書桌上散亂的東西碼齊。
陽光透過屋後寬大的窗戶,在他沾著灰塵和蜘蛛網的衣襟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那孩子在老爺子的按摩下,忽然“哇”地吐出一口痰,小臉頓時透出紅潤。
老爺子收回手掌,笑著說道:“好了!這口淤痰吐出來就妥了!把藥拿回去煎了服個三天就好了,不放心再來看看。”
轉頭看見汪細衛正蹲在櫃子旁擦灰塵,眼裡漾出慈光,“你倆來了也不歇歇,坐下說會話!”
灶房飄出熗鍋的香氣,院裡曬著剛劈的柴禾,修好的竹籬笆把夏風曬成細碎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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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對夫妻揣藥抱著孩子出門時還一步三回頭,仿佛要把這忙碌的人影與飯香交織的圖景刻進心裡。
沈老爺子送走病人,轉身看見汪細衛正從背簍裡取東西,放在桌上的紅塔山煙、汾酒和毛尖茶,還在拿紅糖、鹿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