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細衛用自行車拖著一大麻袋豬後蹄去了臨鄉，這玩意沒法當地買，必須從這邊捎上，其他東西可以在臨鄉買。
去臨鄉那些人家和秦院長家，則多了一份正式的客氣。汪細衛特意找管事在家的時間，帶上精致些的禮品和家裡帶過來的特產，一個一個的拜訪。
他牢記著師傅的話：關係介紹給你了，自己不去維係，等於零。雖然真遇到大事可能還得師傅出麵，但自己主動上門拜年留下的好印象，是完全不同的。
這是汪細衛第一次做這事，心裡還是有些忐忑不安，總覺得身邊的人看自己的眼神不對，自己像個做賊的一樣。
汪細衛咬著牙，一家一家的送著，原本還想著自己要怎麼和那些人或者家人客氣呢，到了才發現，完全用不上。
彆人家裡的客人多著呢，自己一個小工頭，能在彆人麵前有什麼麵子可以多說幾句？
禮物送上，特產送上，紅包在彆人客氣送人的時候偷偷塞進兜裡，就算是完成了師傅交給自己的任務。
在秦院長家，他更是真心實意地感謝對方對妻子和孩子生產時的照顧，和秦院長好好的聊了一會。
最後，直到天色擦黑，汪細衛才獨自一人提著藥包趕往寂靜的工地。
巨大的橋體在暮色和雪光中沉默矗立，隻有看守工棚裡透出一點微弱的燈火。
汪細能和崔詠梅正圍著一個小爐子烤火吃飯，見到哥哥突然冒著寒氣進來，都嚇了一跳，慌忙站起來。
汪細能有些緊張地問：“哥，你咋來了？是……是工地有啥事嗎？”他還以為是哥哥不放心，特地來檢查他們工作的，或是家裡有什麼事情。
汪細衛擺擺手，從懷裡掏出四個用草紙包得嚴嚴實實的中藥包，放在桌上。
“沒事，彆緊張。是沈老爺子惦記著你們倆。他聽我說了細能你腿好了不少，也知道了你們的情況，特地給你們每人配了兩副調理身子的藥。”
“囑咐你們一定要按時煎了喝，好好養養。老爺子特意說了，吃藥這半個月，千萬不能同房。”
汪細衛最後這句話一出，崔詠梅的臉“唰”一下就紅了，一直紅到了耳根子。
雖然她性格不算扭捏，但這種床笫之事被大伯哥如此直白地說出來，還是讓她臊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趕緊低下頭，假裝去撥弄爐火。
汪細能也是臉上發熱，這大冷天的，工地上就兩口子，工地看完在一起膩歪，除了做點愛做的事情，還能乾嘛！？
不過對老爺子的關心，心裡更是湧起一陣複雜的愧疚。
沈老爺子治好了他的腿，是天大的恩情，可他因為手頭拮據，連像樣的年禮都沒能送去一份。
去年他倒是給母親說過要去看看，被母親一句“沒錢”堵了回來，那時他腿還沒有好利索，詠梅又懷著孩子，難道讓她大著肚子拎著那隻沒長膘的後豬蹄去？
沒想到老爺子非但不計較，還如此牽掛他們的身體。
他看著那四包沉甸甸的藥，喉嚨有些發哽，低聲對哥哥說：“哥……替我們謝謝老爺子……等……等工地上能走開了，我們一定去給老爺子磕頭……”
汪細衛點點頭，“咱農村人論跡不論心，不是聽你說了啥，而是看你做了啥，有這個心是好的，還是要去做呢！”
又囑咐了幾句看守工地的注意事項，便起身離開了。工棚裡，汪細能看著那幾包藥，久久沒有說話。
崔詠梅臉上的紅暈還未完全褪去，她輕聲問：“細能，你想啥呢？”
汪細能抬起頭，眼神裡有了些不一樣的東西：“詠梅，咱們……等開了春，工程完了，說啥也得去好好謝謝沈老爺子。咱不能忘了人家的恩。”
崔詠梅點點頭，她全程參與了救助汪細能腿的事情，當時如果老爺子真的不施援手，自己現在估計就是個小寡婦，確實要去感謝老人家。
汪細衛的話也說的很在理，論跡不論心！
她想起自己嫁過來後聽到的各種事情，她看到汪細衛兩口子的表現，她也突然覺得自己以前的不對之處。
雖然自己軟弱些也不可能得到婆婆的關愛，但是也沒有必要事事都和婆婆爭個輸贏，輸了沒麵子，贏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婆婆，自己就有了麵子？
寒風中的工地重歸寂靜，但那幾包中藥帶來的暖意和愧疚，幾句不算大道理的質樸話，卻在汪細能兩口子心裡悄悄埋下了一顆知恩圖報、明白事理的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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