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高園領著幾個來幫忙的鄰居媳婦,手腳麻利地收拾著殘局。
杯盤碗盞叮當作響,殘羹冷炙倒入泔水桶,桌椅擦得乾乾淨淨。潘高園更是鑽進了廚房,將那些油膩的鍋灶一一清洗歸位,還順手將一些肉菜切配成半成品,碼放在碗裡。
叮囑沈老爺子:“沈爺爺,這些您明天想吃,直接下鍋一炒或者一蒸就行,省事。”
沈老爺子看著忙得額頭冒汗的小兩口,眼裡滿是欣慰和過意不去。
這時,幾位微醺的老友被沈老爺子拉著,進了他的書房兼診室。
他從一口舊樟木箱子裡捧出紙筆墨硯,臉上泛著酒後的紅光和一種孩子般的興奮。
“起來起來!都彆癱著!筆杆子很久沒摸了吧?讓我看看你們這幫老家夥的手藝生鏽了沒有?今天必須都得留下點墨寶!”
汪細衛心裡明鏡似的,知道這是沈老爺子在變著法兒地給他和潘高園求好處呢。
他雖讀書不多,但在師傅和學校老先生的熏陶下,對這些文人雅事的基本規矩門兒清。
他立刻上前,也不多話,默默地開始研墨。
他研得極認真,手臂勻速轉動,墨錠與硯台摩擦發出沙沙的輕響,直到墨汁濃稠烏亮。
接著又熟練地將宣紙在書案上鋪平,用鎮紙壓好,再將一支支毛筆在清水中潤開,放在書桌的筆架上。
一位姓關的老爺子,鶴發童顏,酒意微醺更添幾分瀟灑。
他笑著看向忙前忙後的汪細衛,主動開口道:“汪小友,忙活一天了。來來來,老夫今日借花獻佛,你想寫個什麼?條幅還是橫幅?詩詞還是吉話?我來替你寫!”
汪細衛受寵若驚,搓了搓手,認真地想了半晌。
他腦海裡閃過自己這一生以來的過程,夫妻倆的奮鬥,還有對未來的期盼,最後眼神一亮,誠懇地說:“關老,麻煩您,就幫我寫一幅橫幅吧,四個字‘向陽而生’。”
“好!好一個‘向陽而生’!寓意好!”關老爺子撫掌一笑。
沈老爺子聞言,特意從箱底翻出一張珍藏的上好生宣紙,替換了桌上普通的練習紙。
關老爺子斂去笑容,屏息凝神,在案前閉目醞釀了片刻。
整個書房都安靜下來,隻聽得見窗外偶爾的雞鳴。
忽然,他睜開雙眼,精光一閃,提起那支飽蘸濃墨的毛筆,手腕懸空,落筆如雲煙,筆走龍蛇!
“向陽而生”四個大字酣暢淋漓地揮灑於宣紙之上。
那字跡矯若驚龍,力透紙背,結構奇崛而又穩如磐石,一股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要破紙而出!
“好!”圍觀的人群中瞬間爆發出喝彩聲。
那位穿軍大衣的老人擊節讚歎:“老關!寶刀未老!這線條,這力道!真如‘屋漏痕’、‘錐畫沙’,金石之氣撲麵而來,紮實!太紮實了!”
中山裝老人細細品味著章法:“妙啊!這布局,疏可跑馬,密不透風!留白處更見精神,真把這‘向陽而生’的開闊感和生機全寫活了!”
沈老爺子摸著下巴,眼中滿是欣賞:“老罐頭,你這字裡,有靜氣,更有奔湧的生命力。從容不迫,卻又欣欣向榮,把這四個字的魂兒給寫出來了!高,實在是高!”
關老爺子在眾人的盛讚下,臉上也露出極為滿意的神色。
他小心地將筆擱下,從中山裝的內側口袋裡取出一個用小布包仔細包裹的壽山石私章,對著嘴哈了口氣,然後鄭重地蘸了鮮紅的印泥,在自己瀟灑的落款旁,穩穩地鈐了下去。
一方朱紅的印記,頓時為這幅作品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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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細衛雖不完全懂這幅字在藝術上的極高價值,但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心意與力量。
他畢恭畢敬地雙手接過墨寶,連聲道謝,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其平鋪在旁邊的長桌上,讓墨跡和印泥自然陰乾,生怕有一絲折損。
有了關老爺子珠玉在前,其他幾位老人也興致勃勃,紛紛揮毫,寫下了“安居樂業”、“厚德載物”、“家和萬事興”等祝福吉語,字字皆有功底,滿室墨香。
但公允地說,氣象與境界確未有能超越關老那幅“向陽而生”的。
唯獨那位馬老爺子,一直笑嗬嗬地看著,卻堅決不肯動筆。
眾人起哄,他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畫畫有個臭毛病,紙筆不合手,寧可不畫!既然是送汪小友的,不能糊弄,不賴賬!”
“下次,下次有機會,我到細衛家裡去,看看他家的山,看看他家的水,照著他家的光景,好好給他畫上一幅!”
眾人都知老馬這怪毛病和對自己藝術的苛刻要求,聞言便也不再勉強,反而笑著對汪細衛說:“細衛,你小子有福了!老馬的畫可是我們當中一絕,他這是要給你用心之作呢!”
這時,潘高園也收拾妥當,從廚房出來,額發還有些濕漉漉的。
汪細衛將已經乾透的幾幅字卷細心卷好,用繩子係上,尤其是關老那幅,更是格外珍惜地捧在手裡。
夫妻二人抱著早已困得打盹的小秋葵,牽著大狗子汪務實,再次向沈老爺子和諸位老人真誠道彆。
沈老爺子將他們送到院門口,反複叮囑:“路上慢點,今天辛苦你們小兩口了!常來!”
夕陽的金輝灑在雪地上,也拉長了他們一家子回家的身影,那些墨寶被汪細衛緊緊地握在手中,壓根不知道這些字畫的價值。
ps:《向陽而生》原本是這本書計劃中的書名,最後還是選擇了《山裡那點破事》,心裡還是有些遺憾,先保留著吧,萬一哪天想用這書名,在重新好好謀劃一本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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