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授業傳薪恩似海,湧泉報得潤平生
晨光透過招待所老舊的紗窗,在水泥地上投下細密的光格。
李池衛坐在吱呀作響的藤椅上,存折攤在褪色的漆木桌麵,紙頁邊緣已磨出毛邊。
“來,數數!”
個、十、百……汪細衛的手指在存折數字上逡巡,指甲縫裡還嵌著昨日橋上的水泥灰。
當數到字時,指尖猛地一顫,像是被數字燙著了。
師、師傅……十四萬多呢?他喉結滾動,聲音發乾,“全是這次掙的?”
李池衛抽著葉子煙,“那可不?修橋是能掙錢呢,就是風險高,也累人呢。”
他抖抖煙鍋子裡麵的煙灰:“細衛,咱說好了的啊,這活咱倆平分,裡麵有你一半呢。”
這可使不得!汪細衛放下存折,解放鞋蹭著地麵往後退,鞋帶散開都渾然不覺。
李池衛呷了口濃茶,茶葉梗在杯底打著旋兒。
汪細衛撲通跪倒在地,額頭抵著師傅的解放鞋鞋尖。
跪什麼跪!煙鍋杆敲在汪細衛膝蓋,新時代可不興這個。
分家到石岩洞那年……汪細衛聲音悶悶的,要不是您給的一袋子棒子麵,咱一家子都熬不過那個春天。
水泥地漸漸洇開深色水痕,後來跟著您做工地,您照拂著才掙了錢,撐了過來。裝修您又送了木料,師娘偷偷塞給高園五百……
“弟子哪有臉和您分錢?還請您收回!”
窗外傳來賣豆腐的梆子聲,由遠及近。
李池衛望著徒弟的發旋,忽然想起十年前那個暴雨夜。
少年汪細衛渾身濕透站在他家灶房外,手裡攥著把被雨泡糊的龍須麵,說是送來給師妹過生日。
傻小子。老匠人歎出的氣帶著煙葉香,我教你手藝是為啥?真當老子缺扛水泥、乾重活的?
他彎腰扶人時關節哢哢作響,你師娘說得對,咱倆就是一個強種一個憨驢!
存折被塞進汪細衛手心,紙頁還帶著師傅的體溫。
五縣回來就自立門戶。
煙鍋點著存款數字,到時候跑關係、買材料設備、請工人,哪樣不要錢?難道還想赤手空拳去打天下?
汪細衛突然攥緊存折,紙張在掌心皺成一團,師父……他眼睛紅得嚇人,要不這錢算我借的?給您打欠條,按信用社利息……
煙鍋結結實實敲在他後背上,濺起煙鍋子裡的煙灰到處亂飛。
老子缺你那點利息?李池衛笑罵著拉開抽屜,“你自己也不想想,你跟著我做了多少年工程了?”
抽屜裡有個背包,李池衛打開背包,裡麵全是一遝一遝的現金,少說也有五六萬,李池衛全部倒在床上。
“這邊我算是結束了,以後我可能不來了,我把這邊自己的錢全部取走了,就這個存折裡,是我們修橋的利潤,得給你看看。”
鈔票散落在床單上,十元麵額的舊版人民幣泛著青灰光澤,紮鈔紙紅得刺眼。
汪細衛像是被釘在原地,直到師傅把帆布背包甩進他懷裡。
你師傅我可是不差錢!愣著乾啥?李池衛推開窗,晨風灌滿房間,待會儲蓄所排隊的人該多了。
街對麵合作社門大開著,露出玻璃櫃台裡綠絨布鋪的台麵。
去儲蓄所的路上,汪細衛把挎包抱在胸前,裡麵明明沒錢,但他走幾步就要摸一下拉鏈。
有挑糞的農民擦身而過,他立即側身護住挎包,糞桶的餿味混著鈔票的油墨味,嗆得人鼻子發酸。
信用社營業員點鈔時,汪細衛死死盯著那雙手。
紙幣過驗鈔機的沙沙聲裡,他忽然看見三年前,自己偷偷塞給潘高園八十塊錢的時候,抖得像風中的葉子。
存折打出來時,墨跡還未乾透。汪細衛將錢塞進背包,又將師傅的存折塞進背包裡麵,護在胸前,向招待所走去。
師徒倆退了房,一人一個背包向外走
賣冰棍的老頭蹬車路過,車鈴叮當作響。
李池衛摸出三毛錢買了兩根豆沙冰,塞給徒弟一根:先把你家安頓好,然後跟著我去五縣那那一趟。
汪細衛將師傅送到蛟鄉儲蓄所,師徒倆將現金存入各自賬戶。
一下子多了二十多萬的現金,可是讓蛟鄉的儲蓄所的人晃花了眼,公家有這麼多錢很正常,私人一下子存這麼多,是真的很震撼。
兩個窗台的操作員,看汪細衛的眼神都變了,一個年輕新進來的小姑娘,還私下打探這個粗壯男人的情況。
當知道這人已經結婚,而且還有兩個娃以後,都懊悔的吐吐舌頭,可惜了,為啥好的男人都是彆人的?
身上沒用大量現金,師徒倆身上的壓力瞬間就沒了,又恢複到那種鬆弛感。
汪細衛送彆師傅後,在蛟鄉裡轉悠了一圈,給師傅師娘和自己新家老宅各買了一堆東西。
去郵政打電話聯係上鄭師傅,明兒就去幫師傅家把省柴灶做了,再給老宅做一個。
憑汪細能得聰明勁,肯定能學個八九不離十,到時候就是他自己出去掙錢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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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偏西時,沙碩地的新房籠罩在蜜色的光暈裡。
潘高園正彎腰在土豆地裡忙碌,汗濕的碎發粘在額角,鋤頭起落間帶起濕潤的泥土氣息。
忽然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還不等她回頭,整個人就騰空而起。
“呀!”驚叫聲驚飛了樹林裡的的麻雀和野雞。
汪細衛的手臂鐵箍般環著她,帶著男人味的胸膛熱烘烘貼著她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