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雲崖秘庫承玄奧,不令塵囂擾靈根
晚齋用畢,小道童清風利落地收拾了碗筷。
玄雲道長並未起身,而是執起粗陶茶壺,為李池衛和汪細衛再次斟滿了野茶。
山間的夜色透過窗漫入堂內,油燈的光芒將三人的身影投在牆上,微微搖曳,氣氛不知不覺變得比用餐時更為沉靜肅然。
玄雲道長輕呷了一口茶,目光掃過師徒二人,最終落在李池衛臉上,臉上的溫和笑意漸漸斂去,換上了一種平靜卻沉重的神色。
“李師傅,”他緩緩開口,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此次勞動大駕遠道而來,實是觀中有一樁難事,恐非李師傅出手相助不可。”
李池衛放下茶碗,身體微微前傾,神色恭敬而認真:“道長言重了。您與先師乃至交,若有差遣,池衛定義不容辭。但請道長明言。”
汪細衛也下意識地坐直了身子,屏息凝神,感覺到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發生。
玄雲道長輕輕歎了口氣,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黑暗,看到道觀的飛簷翹角。
“如今政府欲開發這磨刀峰,要興旅遊之事。貧道這玄雲觀,雖曆史悠久,卻比不得武當、峨眉那般聲名顯赫,也未列入什麼保護名錄。如今,竟也在征用之列。”
他語氣平淡,但汪細衛卻能聽出其中蘊含的無奈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痛惜。
他想起白日所見道觀的清幽古樸,背倚絕壁,俯瞰大江的氣象,若真被開發成喧鬨的旅遊點,確是可惜。
“道長是不願遷出?”李池衛沉聲問道。
“非是不願配合政府,”玄雲道長微微搖頭,“道家講自然,亦講傳承。此觀乃曆代祖師清修之所,一磚一瓦皆有淵源,一草一木皆具靈性,豈能輕易讓渡,淪為純然牟利之場所?”
“此事官司必然還有的糾纏。然,未雨綢繆,有些事卻不得不先做準備。”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深邃起來:“道家雖崇尚自然無為,然亦有其傳承與秘辛,非外人所能道也。有些東西,需妥善安置,不能落入不相乾之人手中,更不能在紛擾中損毀。”
汪細衛聽得心頭一緊,手心微微出汗。
他隱約感覺到,道長所說的“準備”,絕非普通的修修補補,似乎涉及一些更深層次、更隱秘的東西。
他隻是一個普通匠人,想到可能要卷入這種與官方斡旋、甚至涉及道門秘辛的事情裡,就不由得有些頭皮發麻。
又暗自慶幸主力是師傅,自己隻是來打下手的。
玄雲道長繼續道,語氣沉穩而清晰:“其一,後山懸崖之下,有一處先師開辟的密庫,原用於存放經卷法器等緊要之物,如今早已荒廢閉塞。”
“需得重新開啟,並進行加固修繕,務必確保其隱蔽與穩固。此事非精通金石土木、且值得信賴之人不可為。”
李池衛麵色凝重地點點頭:“勘察地形,加固密道,老漢尚可儘力。”
“其二,”玄雲道長目光掃過窗外古井的方向,“便是院中那口古井。”
“此井頗有淵源,不宜再輕易示人。需得想個妥帖的法子,將其巧妙遮掩裝飾起來,既不失觀內飲水作用,又不惹人注目探究。”
汪細衛想起自己白日的夢魘,心中更是對這口井充滿了好奇與敬畏。
“其三,”玄雲道長續道,“若最終不得不談,這道觀的估值便是關鍵。需請李師傅帶領,將這觀宇內外仔細勘查,該修補的修補,該加固的加固,務必使其恢複最佳狀態。”
“一座保存完好、曆史悠久的古觀,與一座破敗失修的老觀,價值不可同日而語。”這一點,李池衛和汪細衛都能明白,這是談判的籌碼。
至於最後一件事——尋找一位可靠的代理人,在未來代表玄雲觀持有可能的股份或與開發方周旋。
玄雲道長見汪細衛在場,且尚需觀察,便暫未提及。
他隻是心中暗忖:沈老哥極力推薦此子,說他雖出身農家,卻重情義、有韌性,且心思靈巧,並非愚鈍之輩,隻是還需磨礪考察。
此番讓他參與前幾件事,正是觀察其心性能力的時機。
夜風穿過鬆針,發出嗚嗚的輕響,仿佛也在應和著這場關乎道觀未來的密談。
油燈的火焰跳動了一下,玄雲道長的麵容在明暗之間顯得愈發深邃。
李池衛沉默片刻,鄭重抱拳:“道長所托,池衛記下了。必當竭儘所能,不負所望。”
汪細衛也連忙跟著表態:“道長放心,我一定好好配合師傅!”
他雖然心裡有些打鼓,但師傅的擔當和道長的托付,也讓他生出一股責任感。
玄雲道長臉上露出一絲寬慰的笑容,再次為他們斟上茶:“如此,便有勞二位了。夜已深,今日舟車勞頓,便請早些安歇。具體事宜,我們明日再詳細計議。”
山間的夜格外寧靜,但汪細衛躺在板床上,卻久久難以入眠。
白日的奇景、美味的齋飯、還有晚間這場沉重的談話,都在他腦中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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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這次跟隨師傅出來,所要經曆的,恐怕遠不止是學習修繕古建築那麼簡單。
那座後山懸崖下的密庫,那口需要被遮掩的古井,都仿佛籠罩著一層神秘的色彩,讓他既感到不安,又隱隱有一絲探索的期待。
窗外,江水奔流的聲音隱隱傳來,如同時代前進的腳步,正不可避免地叩響這座古老道觀的山門。
次日清晨,山間霧氣尚未完全散去,如同薄紗纏繞在磨刀峰的腰際。
玄雲道長親自領著李池衛和汪細衛繞過三清殿,來到道觀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