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高園趕緊催促錢夠多去洗。
小姑娘洗完澡出來,穿著潘高園的舊衣服,袖子褲腿都長了一大截,空蕩蕩地晃蕩著,更顯得她瘦小可憐。
濕漉漉的頭發貼在臉頰上,大眼睛裡還含著淚花,怯生生地看著潘高園。
“來,先坐下喝碗熱薑湯驅驅寒。”潘高園端來兩碗滾燙的薑糖水。
兩個孩子捧著碗,小口小口地喝著,冰涼的身體漸漸回暖,緊繃的神經也鬆弛了一些。
錢夠多喝著喝著,眼淚又掉了下來,無聲地滑進碗裡。
“夠厚,”潘高園坐在小板凳上,看著兩個孩子,語氣儘量平和,“跟表嫂說說,怎麼回事?下這麼大雨,怎麼不呆家裡?”
錢夠厚放下碗,抬起頭,眼神裡充滿了壓抑的痛苦和一種超越年齡的決絕。
他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冰冷的恨意:“房子塌了……暴雨漏得太厲害,衝垮了牆……爹……他沒事,把我和夠多拽出來了。被褥……什麼都沒搶出來。”
他頓了頓,喉嚨滾動了一下,“我娘……走了以後,他從來不管我們。餓不死就行。這次……我帶著夠多出來了。再不指望他。”
他緊緊握著拳頭,指節發白:“我十三了,能乾活。我退學,去掙命,供夠多讀書。我們……再不回去了。”
錢夠多聽到哥哥說退學,猛地抬起頭,眼淚汪汪地看著哥哥。
想說什麼,又被哥哥的眼神製止了,隻能把頭埋得更低,小聲抽噎起來。
潘高園聽著,心裡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仿佛又想起了那個四處漏風的房子,還有錢左岸對她的施暴場景……
可她看著眼前這個瘦弱卻倔強的少年,猶如當年父親受傷癱在床上,自己被迫從學校回家種地的場景,是多麼的相似啊!
看著他眼底深藏的仇恨和過早承擔的責任感,再看看旁邊嚇得瑟瑟發抖的小姑娘,一股強烈的憐憫和心疼湧上心頭。
錢左岸那個混賬!簡直不是人!
她站起身,走到兩個孩子身邊,輕輕拍了拍錢夠厚的肩膀,又摸了摸錢夠多的頭。
她聲音溫柔而堅定:“好孩子,彆怕。你們不要先做決定,你們先在這裡住下,天大的事,等天晴了,以後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把身體養好,可不能生病!”
然而,潘高園的心裡卻掀起了陣陣愁緒,左右為難。
收留這兩個孩子,無疑是在懷裡抱了個燙手山芋!
錢左岸那個無賴,要是知道孩子在這裡,他會上門訛詐嗎?
會的!他那張臉皮比城牆還厚,什麼不要臉的事都做得出來!
到時候是給錢?還是不給?
給了,助長他的懶氣,也便宜了他!
不給,他撒潑打滾,鬨得雞犬不寧怎麼辦?
汪細衛回來會怎麼想?會不會覺得她多事?會不會責怪她多管閒事,影響他們的日子?
她一邊給兩個孩子找來乾淨的被子,把樓上原本給秋葵房間準備的床品鋪好,讓他們躺下休息,一邊腦子裡飛速地盤算著。
錢夠多很快就在溫暖和疲憊中睡著了,小臉上還掛著淚痕。
錢夠厚卻睜著眼睛,望著陌生的屋頂,眼神裡充滿了迷茫和對未來的憂慮。
潘高園坐在床沿邊,看著兩個孩子熟睡或假寐的樣子,心裡的糾結漸漸被一種更強大的情緒取代,那就是不忍。
她不忍心看著這兩個孩子流落街頭,不忍心看著錢夠厚小小年紀就背負起生活的重擔,也不忍心看著錢夠多失去讀書的機會。
錢左岸的惡,不能由孩子來承擔後果!
細衛在家,也會支持這種做法和選擇吧?
她輕輕給錢夠多掖了掖被角,站起身,走到堂屋。
她打著雨傘走到院門邊,仔細檢查了門栓是否牢固。
然後,她走到灶房,拿起一把砍柴的斧頭,掂量了一下,又放回原處。
最後,她回到堂屋,坐在板凳上,眼神變得異常堅定。
“管他呢!”潘高園在心裡對自己說,拳頭在膝蓋上握緊。
“孩子是無辜的!這倆孩子,我潘高園管定了!錢左岸那個不要臉的,他敢來?來就來!大不了鬨個天翻地覆!”
“看是他不要臉,還是我潘高園怕他!真要鬨到鄉裡、鬨到汪細衛麵前,我看他錢左岸還有什麼臉麵活在蛟鄉!路歸路,橋歸橋,孩子的事,我說了算!”
窗外,雨徹底停了。
夕陽的餘暉透過雲層,給沙碩地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堂屋裡,兩個孩子暫時獲得了安寧,正在汪務實的帶領下,陪著他玩著。
而潘高園,這個剛經曆了一場情感風暴的女人,此刻心中燃起的,是保護弱小、對抗不公的熊熊烈火。
她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或許正在醞釀,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為了這兩個可憐的孩子,她願意挺身而出,哪怕前路荊棘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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