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筆底千鈞論是非,肩頭萬木起蓬門
村裡最後還是把這件事情上報了鄉裡,畢竟遭受暴雨塌了一家房子,這也算是大事,上報是必須的。
同時也期待能夠獲得鄉裡的支持,畢竟要解決這件事情,花費可少不了。
結果沒想到這事竟然成了鄉裡老大和老二爭鬥的一個開端。
鄉政府的小會議室裡,煙霧繚繞,氣氛凝重。
老舊吊扇吱呀呀地轉著,卻吹不散夏日的悶熱,也驅不散空氣中那無形的壓力。
長方形的會議桌旁,圍坐著蛟潭鄉的頭頭腦腦們。
黎鄉長坐在二號位上,麵色沉靜,手指間夾著的煙燃了長長一截煙灰,卻忘了彈。
他心裡憋著一股氣,錢左岸那爛泥扶不上牆的破事,終究還是被擺到了台麵上。
魏書記坐在一號位,神情看不出喜怒,隻是目光掃過在場每一個人時,都讓被看到的人不由自主地露出個子神情。
他剛到任不久,這次會議,某種程度上是他和黎鄉長之間一次心照不宣的較量。
會議議題很快進行到汪家坳村錢左岸家房屋塌陷的善後問題。
黎鄉長率先開口,語氣帶著慣有的、對下麵“不爭氣”村民的恨鐵不成鋼。
“錢左岸這個人,鄉裡誰不知道?好手好腳,就是懶筋抽慣了!他家那房子,村裡、鄉裡以前不是沒幫襯過,結果怎麼樣?”
“幫了也是白幫!要我說,這事根源在他自己!”
“我們不能開這個頭,否則以後有點困難就找政府,都當伸手牌,我們還乾不乾彆的工作了?政府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他這番話,立刻引起了會議室裡不少人的共鳴。幾個副鄉長和委員紛紛點頭附和:
“黎鄉長說的在理,這口子不能開。”
“是啊,助長懶惰風氣,後患無窮。”
“主要還是得靠他自己振作起來。”
唯獨新上來的梅副鄉長保持著沉默,錢左岸他很熟悉,自己兒媳婦的親舅舅。
開口說應該幫,可能會有私心的嫌疑,自己確實看不起這親戚;說不幫,這明顯違背了魏書記的意誌。
會議室裡一時間議論紛紛,基調似乎就要定在“不予過多乾預”上。
汪家坳村的支書老周和村長周鋒建如坐針氈,低著頭,不敢輕易發言。
心裡早就把錢左岸罵了千百遍,怪他給村裡惹來這麼大麻煩。
就在此時,魏書記輕輕咳嗽了一聲。
聲音不大,卻像有魔力一樣,讓所有的嘈雜聲瞬間平息。所有人都看向他。
他身體微微前傾,雙手交疊放在桌上,目光平靜地掃視全場,緩緩開口,聲音不高卻清晰有力。
“同誌們,我們爭論了半天該怎麼處理錢左岸這個人。”
“但我想先問大家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我們政府,是什麼政府?”
問題拋出,整個會議室鴉雀無聲。
隻有吊扇還在不知疲倦地吱呀作響。
有人下意識地想去翻手邊的筆記本,有人眼神閃爍陷入思索,更多人則是麵露愕然……
似乎很久沒有人在如此務實的會議上,追問這樣一個看似“務虛”的根本問題了。
魏書記沒有等待太久,他自問自答,語氣逐漸加重。
“我們是人民的政府。人民兩個字,不是寫在報告裡,掛在口號上的。”
“它得落在實處!”他頓了頓,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錢左岸懶不懶?懶!這是事實。”
“但因為他懶,他家的房子塌了,我們就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家,特彆是那兩個孩子,風餐露宿?”
“就能因為可能‘助長懶惰風氣’這個擔憂,而放棄我們政府最基本的責任?”
他看向黎鄉長,又看向眾人:“我上次調研去過錢左岸家,當時是汪家坳的老黃陪我去的。”
“破敗不堪,家徒四壁!當時是不是也撥過一點款,要求村裡協助修繕?”
“可結果呢?房子還是塌了!”
“為什麼撥款沒能解決問題?為什麼後續沒有跟進監督?”
“是我們政府的工作流程出了問題,還是我們的乾部作風出了問題?”
這話如同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尤其是支書黃鶴和村長周鋒建,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頭埋得更低了,手心全是汗。
黎鄉長的臉色也更難看了幾分,魏書記這話,看似在問所有人,實則矛頭直指他主導的政府工作落實不力。
魏書記見火候差不多了,語氣稍緩,但依舊嚴肅。
他點名道:“周鋒建同誌,你是汪家坳的村長,最了解情況。”
“你說說,你們村裡初步有什麼想法?這件事,到底該怎麼解決?”
周鋒建一個激靈,猛地抬起頭。他事先和支書老黃確實忐忑地商量過預案,知道躲不過去。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有些乾澀:“魏書記,黎鄉長,各位領導,發生這種事,我們村兩委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是我們工作沒做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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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先做了檢討,然後才小心翼翼地說:“我們商量了一下,當務之急,是得趕緊給錢左岸一家找個遮風擋雨的地方。”
“村裡打算……想辦法湊點錢,再組織些黨員、村民代表出工出力,幫他家把房子重新蓋起來,不用多好,但至少得牢固,能住人。”
他偷偷瞄了一眼魏書記和黎鄉長的神色,繼續道:“長遠來說,光給錢給物解決不了根本,關鍵得逼他自立。”
“我們村委決定了,以後把他家列為重點‘關照’對象。農時到了,必須派人去盯著他下地播種。”
“平時隔三差五就去檢查他地裡莊稼情況;逢年過節慰問,也優先考慮他家,但前提是他得自己先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