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那脾氣……要是知道了,非得鬨翻天不可!我媳婦眼看就要生了,可不能讓她受刺激。”
他想起崔詠梅那高高隆起的肚子和略顯疲憊但充滿期待的臉龐,心裡也緊張起來,“那……那我們到了,先看看情況,彆聲張?”
“嗯。”汪細衛簡短地應了一聲,目光掃過路旁熟悉的田埂和遠處的山巒。
這條通往五保戶家的路,他從小走到大,此刻卻顯得格外漫長和壓抑。
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腥氣和野草的清香,但兄弟倆的心頭,卻隻有一片陰霾。
說話間,他們已經遠遠看到了五保戶家那座低矮、破敗的土坯房。
屋頂的茅草稀稀拉拉,牆壁斑駁,露出裡麵的黃泥。
院子裡亂糟糟的,堆著些柴火和農具,幾隻還算肥碩的雞在啄食。
一個佝僂著背、頭發花白的老頭正蹲在門口,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渾濁的眼睛望著遠處,神情麻木。
汪細衛放慢了腳步,壓低了聲音對汪細能說:“就是這裡。老張頭在門口,我們先問問情況。”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著翻騰的心緒,大步走了過去。
“張大爺。”汪細衛走到老張頭麵前,聲音儘量放得平和,“早啊。聽說……聽說我舅錢左岸他……出事了?”
老張頭抬起渾濁的老眼,看了看汪細衛,又看了看跟在後麵的汪細能,似乎認出了這是錢左岸的外甥。
他歎了口氣,從嘴裡拔出煙杆,在鞋底上磕了磕煙灰,聲音沙啞而緩慢。
“哦……是細衛、細能啊……唉,是出事了……死了……就在昨兒夜裡……”
五保戶老張頭佝僂著背,站在自家低矮的土坯房門口,臉上帶著些麻木的餘悸,指著遠處山坳的方向,聲音乾澀地告訴風塵仆仆趕來的汪家兄弟:
“唉喲喂,細衛、細能啊,我這把老骨頭可沒敢湊近看呐!聽村裡早起下地的人回來說,可慘了!”
“說是你老舅,錢左岸,昨夜裡走那邊的山路,撞上熊瞎子了!那畜生下手狠呐,聽說……聽說臉皮都給活活扒拉下來了!”
“熊瞎子?”汪細衛眉頭緊鎖,心頭猛地一沉。
山裡人遭遇野獸並非稀罕事,尤其秋收時節,野豬、熊瞎子、猴子為了儲備過冬的食物,會頻繁下山糟蹋莊稼。
莊稼人夜裡守地,敲梆子、燒火堆驅趕,是常有的事。可問題在於……
“老舅家那幾畝薄地,荒得比野草還高,他啥時候正經種過地?更彆提守夜了!”
汪細能也跟著皺眉,他那條瘸腿在疾走後隱隱作痛,此刻更是因為驚訝而有些發軟。
“他大半夜跑那荒山野嶺去乾啥?那兒連塊像樣的莊稼都沒有啊!”
兄弟倆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困惑和不安。
這事兒透著邪性!
錢左岸的死因,似乎並不像表麵那麼簡單。他們顧不上多想,向老張頭問了大致位置,便再次加快腳步,朝著那片籠罩在死亡陰影下的山坳奔去。
等他們氣喘籲籲地趕到現場,眼前的景象讓兩人瞬間屏住了呼吸。
一片相對開闊的山間平地上,已經圍了一圈人。
鄉裡的乾部穿著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臉色凝重地低聲交談;
村裡的乾部則顯得更加焦躁,不停地搓著手;
幾個穿著橄欖綠製服的公安乾警正蹲在地上,仔細地勘察著什麼,神情嚴肅。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得化不開的血腥味,混合著泥土和草木的腥氣,熏得人幾乎窒息。
汪家兄弟的到來,像投入平靜水麵的石子,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群中,一個渾身沾滿暗紅色血汙、衣衫破爛的少年猛地抬起頭,正是錢夠厚。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在看到汪細衛和汪細能的瞬間,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爆發出巨大的悲慟。
“哥!表哥!”錢夠厚發出一聲嘶啞的哭嚎,猛地從地上彈起來,跌跌撞撞地朝著兄弟倆撲來。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身上的血汙,顯然是從父親身上沾染的,在晨光下觸目驚心。
汪細衛步履更快,幾步就迎了上去,張開雙臂,穩穩地接住了撲過來的錢夠厚。
少年渾身都在劇烈地顫抖,像一片狂風中的落葉,冰冷、絕望、無助。
汪細衛用力地摟住他,寬厚的手掌在他同樣沾滿血汙、瘦骨嶙峋的背上一下一下地輕拍著,聲音沉穩而有力:
“夠厚,彆怕!表哥回來了!有表哥在,彆怕!”
這簡單的話語,仿佛帶著某種神奇的力量。
錢夠厚緊繃的身體在汪細衛的懷抱裡微微一滯,那幾乎要離竅的魂魄,似乎被這堅實的臂膀和沉穩的聲音一點點拉了回來。
他不再隻是瘋狂地哭泣,而是將頭深深埋進表哥的懷裡,肩膀劇烈地聳動,壓抑的嗚咽聲從喉嚨深處擠出,充滿了無儘的悲傷和恐懼。
汪細衛牽著已經稍稍平複、卻依舊抖得厲害的錢夠厚,一步步走向人群中央那片被踩踏得泥濘不堪的空地。
地上的景象,比老張頭描述的更加慘烈。
一具扭曲的屍體俯臥在血泊之中,身下的泥土已經被浸透,呈現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暗褐色。
從那身沾滿泥汙、撕扯得破破爛爛的粗布衣服和那熟悉的、即使死亡也無法完全掩蓋的體型來看,正是錢左岸無疑。
然而,最讓人頭皮發麻的是他的臉——或者說,那張本該是臉的地方。
整張麵皮,連同部分頭皮,被一股極其暴虐的力量硬生生撕扯了下來!
露出的肌肉組織、森白的顴骨和眼眶,在血肉模糊中顯得猙獰可怖。
幾道深可見骨的爪痕,清晰地印在裸露的顱骨和頸項上,正是熊瞎子那致命的利爪所留。
但這並非唯一的傷口。
屍體上其他地方,前胸、後背、四肢,布滿了撕裂、抓撓和啃咬的痕跡。
衣物被扯成碎片,皮開肉綻,幾乎看不出人形,顯然是遭到了野獸瘋狂的、毀滅性的攻擊和撕扯。
鄉乾部、村乾部和公安乾警們圍著屍體,神情各異。
有震驚,有厭惡,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麵對非正常死亡的凝重和職業性的審視。
汪細衛的目光掃過那慘烈的屍體,掃過周圍人群的反應,最後落在錢夠厚那張沾滿血汙、寫滿驚恐的臉上。
他心中那股莫名的不安感,非但沒有因為看到舅舅死亡的現場而消散,反而像藤蔓一樣瘋狂滋長,纏繞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一晃又是周末了,今天就加個大更,讓你們看爽!看各位書友忍心不給我五星好評嗎?
喜歡山裡那點破事請大家收藏:()山裡那點破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