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擔山稚子柴門暖,丹田火照月色深六千字二合一大章)
沙碩地汪家的小院,在秋夜漸濃的涼意中透出一點微弱的暖光。
潘高園已經將簡單的晚飯擺上桌:一大碗冒著熱氣的稀粥,一盤剛從地裡摘的、水靈靈的涼拌黃瓜,還有幾個焦黃的玉米麵餅子。
香氣混合著柴火燃燒的淡淡柴火味,在寬敞的堂屋裡彌漫開來。
汪細衛跨進院子時,腳步帶著一整天的疲憊,但看到燈下那兩個小小的身影,眼神瞬間柔和下來。
錢夠厚和錢夠多兄妹倆,已經洗過澡,換上了潘高園上次特意給他們找出來的舊衣服,穿在錢夠厚身上還算合適。
而錢夠多身上的厚襯衫,洗得發白,明顯大了幾圈,袖口和褲腳都卷了好幾道,顯得格外滑稽和不合身。
沒辦法,家裡的衣服大的太大,小的太小,完全沒有合適的衣服給她穿。
兩個孩子規規矩矩地坐在小板凳上,像兩隻受驚後終於找到落腳點的小鳥,帶著一絲拘謹和茫然。
“細衛,吃飯了。”潘高園的聲音溫和,帶著農家女子特有的樸實。
她給汪細衛盛了一小碗粥,又遞上餅子。
汪細衛在桌邊坐下,拿起筷子,目光掃過兩個孩子:“都吃過了?”
錢夠厚立刻點頭,聲音不大但清晰:“吃過了,嫂子給我們煮了麵條。”他下意識地摟緊了身邊的錢夠多。
錢夠多則是拿起一個玉米餅子,小口小口地咬著,大眼睛裡還殘留著白天的驚恐和失去親人的茫然,隻是本能地依賴著哥哥。
汪細衛扒拉了一口粥,溫熱的液體滑入喉嚨,驅散了些許寒意。
他看著錢夠厚那張過早沾染風霜、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沉穩的小臉,放緩了語氣:
“小厚,以後你和多多,就先住表哥家。彆擔心吃穿,也彆想太多,安心住下,好好讀書。聽見沒?”
錢夠厚抬起頭,電燈的光映亮了他清澈卻異常堅定的眼睛。
他用力地點了點頭,沒有多餘的話,但那眼神裡,是全然的信任。
他摟著妹妹的手臂又緊了緊,仿佛在無聲地承諾:哥哥會護著你。
汪細衛又扒拉了一口飯,語氣轉而帶上一點不容置疑的認真:“不是表哥不願意養你們,是表哥還有彆的事,需要你幫忙。”
他放下筷子,看著錢夠厚,“明天,你帶著多多,去村裡一趟。就問周村長,村裡到底打算怎麼安排你們兄妹倆。”
“記住,是問他們怎麼安排。”
錢夠厚沒有絲毫猶豫,也沒有問為什麼。
在他看來,表哥的話就是方向。他再次點頭:“嗯,表哥,我記下了。”
潘高園在一旁聽著,眼神裡滿是心疼。
她看著兩個孩子身上那明顯不合身的舊衣服,輕聲對汪細衛說:
“細衛,明天我去趟供銷社,扯點布回來。先給小厚和多多做兩身合身的換洗衣服。”
“天越來越涼了,冬天的襖子和棉鞋,也得早點準備起來,不能凍著孩子。”
她的聲音不高,卻透著一種主婦的細致和不容置疑的關懷。
汪細衛讚許地看了妻子一眼,隨即轉向兩個孩子,目光尤其落在錢夠多身上,聲音放得更緩,帶著一種近乎懇切的叮囑:
“小厚,多多,記住,讀書,才是你們唯一的出路。”
“到了學校,就隻管好好念書,把書念好。彆的,什麼都彆管,也彆多想。有表哥在。”
晚飯在一種相對平靜卻暗含著沉重責任的氛圍中結束,汪細衛起身:“走,上樓,給你們安排睡覺的地方。”
二樓上是四間裝修好的房間。
一間大狗子用著,另一間他們兩口子偷摸來跳舞做體操,一間是給老爺子預留的,還有一間現在沒床,堆放著一些木頭和乾貨。
汪細衛先推開那間相對大些的、給老爺子預留的房間:“小厚,這間給你住。”
又推開隔壁稍小的一間:“多多,這間是你的。”
錢夠多怯生生地跟著哥哥走進給她安排的小房間。
房間是他們住過的房間,有一張新打的木床,還有新的家具,鋪著洗得發白的粗布被褥。
白熾燈的光線依然忽明忽暗,映得牆角有些陰影。
小小的錢夠多站在床邊,看著這空曠的小空間,白天積攢的恐懼和失去依靠的孤獨感瞬間湧了上來。
她猛地轉身,像隻受驚的小鹿,撲向門口的錢夠厚,小手死死抓住哥哥的衣角,帶著哭腔喃喃:
“哥哥……我怕……我要跟哥哥睡……”
錢夠厚心疼地摟住妹妹,看向汪細衛,眼神裡帶著無奈和請求。
汪細衛看著妹妹緊緊依偎著哥哥的樣子,心裡一酸。
他太清楚這兩個孩子了。
兄妹倆從小沒了娘,錢左岸又是個不管不顧的,家裡窮得叮當響,從小擠在一張破床上,相依為命,早已習慣了彼此的體溫和氣息。
什麼“男女大防”,在他們貧瘠而混亂的成長環境裡,是聞所未聞的奢侈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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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他們立刻分開睡,對年幼的錢夠多來說,無異於再次將她推入恐懼的深淵。
他沉默了幾秒,最終歎了口氣,語氣柔和下來:“好吧,今晚,你們先一起睡在這屋。”
他指了指錢夠厚的房間,“等過陣子,多多再大一點,習慣了,我們再慢慢想辦法分開睡,好不好?”
他蹲下身,儘量讓視線和錢夠多平齊,聲音放得極輕,“彆怕,哥哥和嫂子就在樓下。我們都在,沒人能傷害你。”
旁邊的大狗子也上來顯擺:“姐姐,你彆怕,你看我就不怕,我也是一個人睡!”
汪細衛一拍腦門,趕緊拉過來大狗子,指著錢夠厚和錢夠多說:“大狗子,記住了哈,這位是表叔,這位是表姑,不是哥哥姐姐。”
汪務實有些不理解,明明沒比自己大多少啊?怎麼不是姐姐,而是姑姑了呢?
錢夠多雖然八歲了,可是那個子真沒比六歲的孩子高多少,還瘦的不行。
錢夠多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小手依然緊緊攥著哥哥的衣角,但那雙大眼睛裡的恐懼,似乎被這溫和的承諾撫平了一絲。
看著兩個孩子依偎著走進同一間房,汪細衛和潘高園對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心疼和一絲無奈。
潘高園低聲說:“慢慢來吧,孩子還小,嚇壞了。以後,我們一點點教他們。”
汪細衛點點頭,熄滅了錢夠厚房間裡的燈,隻留下堂屋二樓那盞白熾燈還亮著。
他站在樓梯口,聽著隔壁房間裡兩個孩子窸窸窣窣躺下的聲音,還有錢夠厚小聲安撫妹妹的低語,心中百感交集。
收留這兩個孩子,不僅僅是添兩張嘴那麼簡單。
他們帶來的,是破碎的過去,是需要重新構建的認知,是沉甸甸的、需要用耐心和愛去填補的空白。
男女大防、生活禮儀、情感依賴、讀書上進……
這些在普通家庭裡自然習得的東西,在這裡,都需要他和潘高園,像教牙牙學語的嬰兒一樣,一點點、一遍遍地,用最溫柔也最堅定的方式,去引導,去糾正,去幫助他們建立。
他輕輕下樓,關上堂屋的門,將夜風和涼意隔絕在外。
昏黃的燈光下,潘高園已經開始收拾碗筷。
汪細衛走過去,默默地幫她一起。
碗碟碰撞發出輕微的聲響,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他看著妻子忙碌的側臉,又抬頭望向樓上那間燈光,透過窗戶灑在院牆的光影。
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責任感,此刻被一種更溫暖、更堅定的東西包裹著……
秋夜的涼意被厚實的土牆隔絕在外,小小的臥房裡,隻有一縷清冷的月光透過玻璃窗欞,在瓷磚上投下幾道模糊的光斑。
空氣裡彌漫著被褥上散發出陽光氣息、嬰兒身上特有的奶香,以及一絲若有若無的、屬於兩個成年人之間才有的曖昧暖意。
汪細衛和潘高園並排躺在暖和的木床上,兩人都毫無睡意。
潘高園的身體像一泓被點燃的春水,隻要一觸碰到身邊丈夫堅實的軀體,昨晚那感覺便如藤蔓般瘋長的渴望,便不受控製地蔓延開來。
她側著身,目光在黑暗中描摹著汪細衛的輪廓,心跳如鼓,期待著那讓她靈魂戰栗的“體操”再次上演。
而汪細衛,他的心思卻飄向了更遠、更玄妙的地方。
玄雲觀老道傳授的修煉法門,在黃牛修正後那些在體內流轉的奇異能量,如同一個巨大的秘密沉甸甸地壓在他心頭。
他該如何向這個聰慧、甚至有些機警的妻子開口?
說那些關於“氣”、“能量環”的玄之又玄的東西?
她會不會以為自己撞了邪,被什麼不乾淨的東西纏上了?
可不說,他夜裡必須出去修煉,總不能每次都編造借口。
潘高園心思細膩,若長久發現他深夜消失,疑竇叢生,反而更麻煩。
就在這各自心潮澎湃的寂靜中,睡在潘高園旁邊的小秋葵發出一聲哼唧,小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小手無意識地摸索著。
潘高園母性的本能瞬間被喚醒,她立刻側身,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熟練,將小小的女兒摟進懷裡。
一邊輕拍著女兒柔軟的脊背,一邊麻利地掀開衣襟,將飽滿的糧袋送到女兒嘴邊。
房間裡頓時響起清晰而富有節奏的“啜啜”聲,那是小秋葵用力吸吮的聲音,伴隨著偶爾滿足的吞咽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清晰,充滿了原始的生命力。
汪細衛躺在旁邊,清晰地聽著這聲音,感受著妻子溫熱的身體緊貼著自己,女兒小小的身軀在潘高園身邊安穩地呼吸和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