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稚鳥離巢兄為翼,塵緣踏月步履疾為書友愛吃草魚粥的冰猿加更)
初秋的晨光,帶著一絲涼意,薄霧如輕紗般纏繞著村莊的屋舍和田野。
雞鳴聲此起彼伏,喚醒了沉睡的村莊。
汪細衛家的院子裡,早已是一派忙碌景象。
錢夠厚穿著一身格外乾淨的新衣裳,站在堂屋中央,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又難掩興奮。
他看著地上堆得小山似的行李:
一床厚實的新棉被,用藍底白花的粗布被套裹著;
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換洗衣裳;
一個沉甸甸的布口袋,裡麵裝著潘高園仔細挑選過的、顆粒飽滿的玉米;
還有幾個大小不一的瓦罐和玻璃瓶,裡麵塞滿了切得細細的蘿卜乾、醃好的辣椒、炒得噴香的豆豉,紅紅綠綠,香氣撲鼻。
那是潘高園連夜趕製出來,怕錢夠厚在學校吃不上新鮮蔬菜的小菜。
旁邊還放著嶄新的草紙、墨塊、毛筆和幾本包了書皮的課本。
“夠厚,試試這背簍。”汪細衛將一個結實的舊竹背簍放在表弟麵前,裡麵已經塞了大半東西。
他語氣沉穩,但眼神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關切。
看著錢夠厚即將離家求學,去往一個更廣闊的世界,他心中既有欣慰,又有一種沉甸甸的責任。
錢夠厚趕緊上前,用力將背簍背起來,試了試重量,臉憋得通紅,卻倔強地說:“表哥,我能背!我能背好多!”
他挺直了小小的胸膛,像個即將出征的、不屈服命運的小戰士。
潘高園正蹲在瓦罐旁,小心翼翼地往一個玻璃瓶裡塞最後一點醃黃瓜,手指被辣椒汁染得微微發紅。
聽到錢夠厚的話,她抬起頭,臉上是溫柔又帶著點心疼的笑容:“夠厚,路遠著呢,你表哥背大的,你背點輕的,彆把肩膀壓壞了。”
她站起身,走到錢夠厚身邊,幫他理了理衣領,又伸手摸了摸他略顯單薄的肩膀,輕聲叮囑:
“在學校裡,要吃飽飯,帶去的糧食省著點吃,小菜彆一次吃太多,留著慢慢就。晚上睡覺蓋好被子,彆著涼……”
“表嫂,我知道啦!”錢夠厚有點不好意思地應著,耳朵尖微微發紅。
他看著表嫂眼中的關懷,心裡也湧起一股酸澀又暖洋洋的感覺。
就在這時,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楊春雨風風火火地跑了進來,辮子跑得有些散亂,額頭上帶著細密的汗珠,臉上卻洋溢著熱切的笑容。
“細衛哥!夠厚!我來看看東西都備齊了沒?哎呀,這背簍可真沉!”
她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大包小包,顯然對昨天的“科普”很滿意。
“春雨,快坐!多虧了你昨天跑一趟,不然我們可真要抓瞎了!”
潘高園連忙招呼,端來一碗溫水。
楊春雨是村裡的初中生,人又熱心腸,她特意跑來告訴汪細衛初中住讀的種種門道,比如要帶糧食換糧票、要自己帶菜、被褥尺寸等等,真是解了燃眉之急。
“應該的!應該的!”楊春雨擺擺手,湊近錢夠厚,像個小大人似的叮囑:
“夠厚,到了學校,記得把玉米交給食堂師傅,他會給你糧票。吃飯的時候,把糧票交給管夥食的同學就行。”
“還有,你那小菜啊,最好放在宿舍陰涼通風的地方,彆放壞了。學校可沒家裡好,凡事自己多上點心!”
她語氣活潑,帶著過來人的經驗。
錢夠厚用力點頭:“春雨姐,我都記下了!謝謝你!”
“記下就好。”楊春雨笑眯眯的,又轉向汪細衛。
“細衛哥,你們啥時候走?我和你們一起去臨鄉,認認路,以後夠厚放假回來我帶著。”
“這就走。”汪細衛看看天色,將背簍穩穩地背到自己寬闊厚實的背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壓在他肩上,卻仿佛沒有什麼重量。
他指了指另一個稍小些的背簍:“夠厚,這個你背,裡麵是書和衣服,還有你嫂子給你準備的小菜罐子,輕些,小心彆摔了。”
“好嘞!”錢夠厚立刻應聲,麻利地背起小背簍,也不覺得吃力,眼神亮晶晶的,充滿了對未知旅程的期待。
潘高園抱著小秋葵,牽著大狗子,一直送到院門口。
小秋葵似乎也感受到氣氛的不同,咿咿呀呀地揮著小手。
大狗子則仰著小臉,懵懂地問:“媽媽,表叔要去哪裡?”
“表叔去讀書,讀好多好多書,以後當大本事的人。”
潘高園蹲下身,親了親大狗子的臉蛋,聲音帶著一絲鼓勵。
她抬頭看向汪細衛和錢夠厚,千言萬語化作一句:“路上小心,到了學校,有事就寫信回來。”
汪細衛深深看了妻子一眼,那眼神裡有承諾,有依賴,更有無聲的溫柔。
錢夠厚重重地點了點頭:“嫂子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妹妹要給嫂子添麻煩了。”
他對著潘高園鞠躬,就是背後的背簍壓著,看上去有些滑稽。
“去吧,去吧,彆擔心多多,好好念書!”潘高園揮著手,看著丈夫和表弟的身影,還有旁邊蹦蹦跳跳的楊春雨,一同消失在村口那條蜿蜒的小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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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灑在身上,帶著希望的溫度。
她抱著小秋葵,牽著大狗子,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該送錢夠多去鄉小學報名了。
而另一條路上,汪細衛背著沉甸甸的行囊,腳步穩健。
錢夠厚跟在表哥身邊,努力邁著大步,小背簍隨著他的步伐輕輕晃動。
楊春雨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著臨鄉初中的趣聞。
臨鄉初中的校園裡,報名處的長龍、宿舍樓前的喧鬨、食堂飄來的混合著玉米麵和柴火氣息的味道,交織成一幅充滿生機的開學畫卷。
汪細衛像一棵沉穩的樹,在嘈雜中為表弟錢夠厚撐起一片寧靜。
他熟稔地擠過人群,用帶著鄉音卻清晰的話語和老師、管事的同學溝通,麻利地辦妥了所有手續。
看著錢夠厚在宿舍那張窄小的雙層木板床上鋪好嶄新的被褥,把帶來的小菜瓶小心翼翼地擺在床頭,又看著他將沉甸甸的玉米袋子交給食堂的胖廚師,換回一疊薄薄的糧票,汪細衛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鬆。
“表哥,都弄好了。”錢夠厚抹了把額頭的汗,臉上帶著初來乍到的興奮和一絲完成任務的輕鬆,他以為表哥該回家了。
汪細衛卻沒動,銳利的目光掃過宿舍其他同學的床鋪。
他注意到,每個床頭都掛著一個五花八門的搪瓷臉盆,旁邊搭著乾淨的毛巾,角落裡還立著一個圓滾滾的竹殼暖水瓶。
再看看錢夠厚空蕩蕩的床邊,他心裡“咯噔”一下,忙活半天,竟把這些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給忘了!
他臉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責,隨即溫和地對錢夠厚說:“走,表哥再帶你去個地方。”
兩人穿過依舊熙攘的校園,來到街對麵那座灰磚黛瓦、掛著“臨鄉供銷社”牌子的老房子前。
一進門,混合著煤油、肥皂、糖果、酒味和布匹的特有氣味撲麵而來。
櫃台後的售貨員是個四十多歲的精瘦漢子,一見汪細衛,眼睛立刻亮了,臉上堆起熱絡的笑容,隔著櫃台就揚起了手:
“哎喲!汪老板!稀客稀客!這陣子可不見你影兒,又去哪裡發財啦?”聲音洪亮,引得其他顧客也側目看來。
汪細衛也笑著拱了拱手,帶著錢夠厚走到櫃台前。
“李師傅,彆取笑我,發財談不上的,瞎忙活。這不,送我表弟來讀書,發現缺幾樣東西,來您這兒補補。”他指了指錢夠厚。
那李師傅目光落在錢夠厚身上,上下打量,笑得很是燦爛。
“哦?汪老板,這小子長得精神!以後有啥事,隻管來找李叔,看你表哥麵子,叔給你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