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布好菜飯，便對著常靜婉微微躬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房間，並輕輕帶上了門。
汪細衛心裡還覺得奇怪：“這姑娘忙前忙後的，怎麼不留下一起吃飯？”
但看常靜婉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也不便多問。
“汪道友，請坐，粗茶淡飯，不成敬意。”常靜婉優雅地示意。
汪細衛道了聲謝，在客位坐下。
他還是早上在車上吃了點東西，確實是餓了，也不多客氣，端起碗便吃。
菜肴烹飪得十分精致，味道清淡爽口，能品嘗出食材本身的新鮮原味。
但吃慣了家裡豬油旺火炒出來、帶著濃鬱鍋氣菜肴的汪細衛，心裡還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嗯，味道是不錯……就是太清淡了點，沒啥油水，還是用豬油炒的菜更香更下飯啊！”
常掌櫃見他神色，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她夾了一箸筍，放入自己碗中，緩緩道：“汪道友有所不知，我等修行之人，飲食上講究清淡，是為減少體內濁氣累積，利於清心凝神。”
“這凡間的五穀雜糧、油膩葷腥，雖能果腹，卻也易生心魔，損耗修為。”
她說話時，眼神平和，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道理，但話語中透露出的信息，卻讓汪細衛心中一凜。
他這才明白，這清淡的飯菜並非是常掌櫃的口味偏好，而是一種修行方式。
他想起自己抵達金丹境後，雖不常覺饑餓，但若吃起來，依舊是風卷殘雲，對豬油炒菜的香味念念不忘。
兩相對比，高下立判，他不禁有些赧然。
“原來如此，是我想得簡單了。”
汪細衛憨厚地笑了笑，沒辦法，咱就是一糙人，不能耽擱自己吃飯啊！端起飯碗便大口吃了起來。
他如今的飯量可不小，金丹期的修為讓他對尋常食物的精華吸收效率極高，一旦開動，那股源自身體的本能依舊凶猛。
風卷殘雲般，桌上的菜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常掌櫃並未動多少筷子，她更多是端著茶杯，靜靜地看他吃。
那雙清冷的眸子，此刻映著燈火，竟有了一絲溫度。
她看著汪細衛那毫無修飾的吃相，不像是在看一個金丹修士，倒像是在看一頭精力旺盛、不諳世事的幼獸。
眼神裡閃過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欣賞與……憐惜。
這等純粹心性，在修真界已是鳳毛麟角，也難怪靜嫻師妹會另眼相看，交待自己要重視，力所能及的幫助。
一頓飯很快吃完，汪細衛吃得心滿意足，打了個飽嗝，才後知後覺地覺得有些失禮，連忙捂住嘴，臉微微泛紅。
常掌櫃仿佛沒看見，隻是優雅地用茶水漱了漱口，然後站起身。
“天色已晚，省城雖大，但此時尋個落腳處也不便。汪道友若不嫌棄，就在我這裡歇下吧，樓上備有客房。”
“這……這太麻煩您了！”
汪細衛連忙擺手，他本想吃完飯就找個便宜旅館湊合一晚，明天一早再想辦法去市場溜達。
“無妨，你我既已談妥合作，便是自己人。況且，設備的事我明日還需安排，你留在這裡，有事也方便聯係。”
常掌櫃的語氣不容置喙，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主場氣勢。
她話都說到這份上，汪細衛再推辭就顯得矯情了，隻好感激地應下：“那……那就多謝常掌櫃了。”
常掌櫃點點頭，對門外喚道：“小芸。”
那叫小芸的姑娘應聲而入，常掌櫃吩咐道：“帶汪道友去天字號房歇息，備些熱水和乾淨的衣物。”
“是，掌櫃。”小芸恭敬地應道，然後對汪細衛做了個“請”的手勢。
汪細衛跟著小芸穿過一條與樓下截然不同的走廊，這裡鋪著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牆壁上掛著幾幅意境悠遠的水墨畫，空氣中那股若有若無的檀香更濃了些。
天字號房在走廊儘頭，推開門，一股潔淨的氣息撲麵而來。
房間不大，但窗明幾淨。
一張硬板床，鋪著素色但質地極佳的被褥，床頭一個小幾，一盞造型古樸的陶瓷台燈散發著柔和的光。
最讓汪細衛驚喜的是，房間裡居然帶有一個獨立的盥洗室，裡麵有浴缸和熱水。
“汪道友，您先歇息，有什麼需要再吩咐。”小芸說完，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並輕輕帶上了門。
汪細衛站在房間中央，一時間有些恍惚。
從塵土飛揚的山路，到驚心動魄的飛車，再到這間雅致靜謐的客房，一天之內，他仿佛穿越了兩個世界。
他走到窗邊，推開木窗，省城的夜景如星河般在腳下鋪展開來，遠處的車流彙成金色的長河，霓虹燈閃爍，將夜空都映照得一片迷離。
這繁華的景象，與他記憶中老君山的寂靜幽深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他回頭看了看這間陳設簡單卻處處透著不凡的客房，又想起了樓下那位心思縝密、行事周到的常掌櫃。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張白紙，被這位精明的掌櫃看得一清二楚，而對方在他眼中，卻像這省城的夜色一樣，清澈而複雜。
“這修真界，真不是隻有打打殺殺啊……”
他喃喃自語，心中對“修行”二字的理解、認知似乎又深了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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