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塵土飛揚築路忙,仙蹤忽至心波漾
鄉儲蓄所的空氣裡,彌漫著農村抽旱煙味、人身上發出的汗味和一股舊紙幣和墨水混合的獨特氣味。
頭頂的老式吊扇有氣無力地轉著,攪動著午後沉悶的熱浪。
當汪細衛將那張存單遞進窗口、並告知提走五萬塊時,櫃員小姑娘都愣了一下,抬頭看了他一眼,又怯生生地望向裡間主任辦公室的玻璃門。
不出三分鐘,夏衍主任的臉就鐵青地從門後走了出來。
他手裡捏著那張存單,像是捏著一張催命符,臉上的肥肉因為憤怒而微微顫抖。
“汪細衛!你這是什麼意思?”夏衍的聲音不大,但充滿了壓抑的火氣,像一顆即將爆炸的煤球。
“存著錢,我們給你算利息,你好好的生意人,怎麼就這麼不會算賬?現在貸款這麼緊,你把錢全取走,貸款也不辦了,你這是存心跟我們儲蓄所過不去?”
在他看來,銀行最好的生意就是兩頭吃:一頭吸儲,一頭放貸,穩穩地賺取中間的利差。
汪細衛這一下,讓他儲貸兩頭都落了空,業績報表上憑空少了一大塊,他能不火大嗎?
他見汪細衛隻是平靜地等著數錢,更覺得自己的權威受到了挑戰。
便沒好氣地轉向自己的副手秦茹芳,抱怨道:“小秦!看看你辦的好事!這個汪細衛,做事太不實在,飄得很!當初讓你多聯係聯係,你看看現在這結果!”
秦茹芳正在整理單據,聽到這話,手裡的動作一頓。
她緩緩抬起頭,平日裡溫順的眼神此刻卻像淬了冰的針,直直地刺向夏衍。
“夏主任,這話我可不愛聽。”
她的聲音清脆而響亮,讓整個儲蓄所都安靜了下來。
“當初人家汪老板親自上門,又是遞煙又是說好話,想辦點貸款,你呢?你給人是什麼臉色?把人家晾在一邊,愛搭不理的。”
“現在人家自己想通了,不跟你這廟裡借錢了,你又來抱怨我辦事不力?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這番回懟又快又急,像一串連珠炮,打得夏衍一時語塞,臉漲成了豬肝色。
秦茹芳心裡卻是一片敞亮。
自從自家老公因為山貨生意的事,在鄉裡坐穩了副鄉長的位置,她腰杆子就比以前硬了不少。
更何況,眼前這個汪細衛,是自己兒媳婦的親哥哥,如今又是鄉裡魏書記眼裡的能人,是修路的大功臣。
她覺得自己身後站著的,是整個家族的底氣。
自己沒去主動找彆人麻煩就不錯了,還能繼續受這自己主任的窩囊氣?
她不再理會夏衍,汪細衛算是她的客戶,她親自給汪細衛辦理了取款。
一遝遝嶄新的大團結從點鈔機裡吐出來,散發出油墨的清香,堆在櫃台上,五十遝湊一起看起來真的是壯觀。
汪細衛對這場風波渾然不覺,或者說,他壓根就沒把這當回事。
他腦子裡想的隻有一件事:買水泥。這大宗交易,人家不認轉賬,隻認現金。
他取了五萬塊,剩下的四十多萬修路款穩穩地躺在存折裡,根本沒動。
至於老梅叔那十萬砂石場的投資款,是砂石場的投資,沒有和這裡的款項混用。
玄雲道長給的那個天文數字般的存折,更是他深藏不露的底牌。
他們一行人開著卡車,先是在縣裡建材市場轉了一圈。
一問價格,汪細衛就直搖頭。
不僅每噸要貴上三十塊,而且一聽他們要兩百噸,店家都麵露難色,說庫存沒那麼多,得等調貨。
“走,去市裡!”汪細衛當機立斷。
市裡的水泥廠坐落在城郊,高大的筒倉像一排排巨人,空氣中飄著淡淡的粉塵和機器的轟鳴聲。
這裡的規模和氣魄,是縣裡那些小門麵無法比擬的。
經過一番交涉,廠裡的銷售科長是個爽快人,拍著胸脯保證:“125一噸,童叟無欺!兩百噸?小意思!我們這客戶多,你得先付定金,我們好給你安排排產,但你們要自己拉貨,我們不送。”
汪細衛二話不說,從帆布包裡數出兩萬五現金,厚厚的一摞拍在桌上,看得銷售科長眼睛都直了。
“錢你收好。運輸的事,我自己有車。但是師傅們來拉貨如何對接,您得安排好,我後麵還得千多噸呢。”
汪細衛安排得井井有條,完全不像個第一次做這麼大生意的農村青年。
他心裡有本明白賬。
一公裡路,大概需要五百噸水泥,兩公裡就是一千噸。
這還隻是第一期,一下子全拉回去,連堆的地方都沒有。
更關鍵的是成本。125一噸,加上運費,成本能控製在150以內。
如果讓廠裡送到鄉裡,價格立馬竄到180,光水泥一項,一公裡就要多出近三萬塊!這工程本來就利潤薄,省下的,全是純利。
對接好一切,汪細衛才帶著一身疲憊和滿足回了家。
可他沒想到,自己安靜的家已經變成了一個熱鬨的大本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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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外,兩輛解放大卡車則並排停在路邊的另一側。
挖掘機師傅和兩位貨車司機,都被安排在了自家廂房住下,這都是來幫忙的技術人員,可不敢怠待。
潘高園則成了這個大本營的總指揮。
天不亮就得起床,給一大家子人做早飯;
上午剛洗完一堆碗筷,就得張羅著給工地上幾十號人做午飯;
到了晚上,村民們又提著剛采的山貨找上門來,她一邊打著算盤過秤收貨,一邊還得想著明天的菜單。
幾天下來,潘高園就算現在身體素質不錯,也累得夠嗆,腳步匆匆,像一陣風,連跟汪細衛說句貼心話的時間都沒有。
汪細衛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這天晚飯後,他拉住正要收拾碗筷的潘高園,柔聲說:“高園,你彆這麼累著自己。明天,我把春燕叫過來幫幫你吧?”
潘高園愣了一下,隨即眼眶一紅,點了點頭。
第二天,楊春燕就背著個包袱住進了汪細衛家。
第三天,這姑娘手腳麻利,性格又開朗,一來就接過了潘高園手裡的活兒,洗菜、切菜、生火、做飯,乾得井井有條,嘴裡還哼著不知名的小調。
潘高園終於有了喘息的機會,她看著在廚房裡忙碌的楊春燕,又看了看院子裡和司機師傅們有說有笑的汪細衛,臉上露出了久違的輕鬆笑容。
院子裡,燈火通明,人聲鼎沸,飯菜的香氣和柴油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奇特而又充滿活力的氣息。
這個家,因為這條路,變得前所未有的忙碌,也前所未有的興旺。
就在汪細衛為了修路和山貨生意忙得團團轉時,他的弟弟汪細能卻難得地清靜了下來。
雖然依舊有人上門請他壘灶,手藝人的名聲在外,不愁活計,但眼看著妻子崔詠梅的產期臨近,肚子大得嚇人,汪細能心裡實在放心不下。
他推掉了所有遠處的活兒,就守在崔詠梅身邊,端茶倒水,悉心照料,連出門都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