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著山河龍脈圖的指引，汪細衛與靜嫻道長穿過一片枯黃的灌木，來到一處背陰的山坳。
眼前景象頗為荒涼：四處散落著黝黑無光的石塊，枯黃的荒草在寒風中瑟瑟抖動，一條淺窄的小河沿著山腳蜿蜒流過，水聲潺潺，卻隻偶爾見幾尾普通小魚遊弋。
幾株歪斜的雜樹了無生氣地立著，空氣中彌漫的靈氣稀薄得與尋常山野無異，甚至還不如外麵某些地方。
靜嫻道長站定，閉上美眸，金丹修士那遠超常人的神識如同無形的水銀，細致地鋪展開來，滲透進每一寸泥土，拂過每一塊岩石，感知著空氣中最細微的靈氣波動。
片刻後，她緩緩睜開眼，清澈的眸子裡帶著明顯的困惑與一絲不確定。
她微微搖頭，秀眉輕蹙：“細衛，奇怪得很。我以神識反複探查，此地的靈氣……雖似乎比完全荒蕪之處略強一線，但絕對稱不上‘靈脈’，與我們那處石窟相比，更是雲泥之彆。”
“莫非……是這龍脈圖年代久遠，出了差錯？或是你我解讀有誤？”
汪細衛對神識的精細運用遠不如靜嫻，但他有種近乎本能的直覺，他相信靜嫻的能力，更相信這出自飛升仙人之手的寶物絕非等閒。
他再次向手中的獸皮注入靈力，那微縮的光影地圖顯現，代表著隱脈的白色光點清晰地位於他們腳下。
“圖指的就是這兒，沒錯。”
他撓了撓頭，提出一個樸素的猜想，“會不會是……這東西埋得特彆深？像蘿卜似的，露在外頭的隻是葉子，好東西都在土裡？”
他這接地氣的比喻讓靜嫻道長微微一怔，隨即，仿佛一道靈光劃破迷霧，她腦中瞬間串聯起宗門典籍中某些模糊的記載！
是了，定是如此！
“細衛，等等！”她眼中閃過一絲明悟的光彩，示意汪細衛稍安。
她不再用神識粗暴掃描，而是如同一位老練的勘測師，開始仔細觀察地麵的岩石紋理走向，甚至俯身查看那些看似雜亂的荒草根部生長的細微差異。
“細衛，我想我明白了。”
片刻後，她直起身，語氣帶著撥雲見日的恍然，“靈脈，亦有‘顯’、‘隱’之分。”
她耐心地向汪細衛解釋，聲音清越如山泉。
“顯脈，就如我們那處石窟，靈氣奔湧如潮，沛然外溢，修士隻要靠近，便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磅礴的靈機，如同聽到江河奔騰，想忽略都難。”
“但這樣的靈脈，靈氣也在不斷散逸，且容易引來爭奪。而隱脈則不同……”
她指著腳下，“眼前這一處，極可能便是一條‘隱脈’。”
“它的靈脈核心被致密無比、能隔絕靈氣感應的特殊岩層，或是天然形成的封印陣法緊緊包裹、深鎖於地底。”
“絕大部分靈氣在其中內部循環，滋養脈核，僅有極其微弱、源於其存在本質的一絲靈機，能透過重重隔絕滲透出來。”
她用一個更形象的比喻：“我的神識，感知的是‘靈氣波動’的強度與表象。”
“這隱脈透出的氣息太微弱，完全淹沒在山林自身的背景裡，我的神識自然就將其忽略，視而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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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山河龍脈圖，”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張古樸獸皮上，帶著驚歎與敬畏。
“它探測的，恐怕並非我們所能感知的靈氣濃度這種‘表象’，而是直接映射山川地脈最根本的‘本源龍氣’或‘地脈靈樞’的走向！這是一種觸及天地核心規則的高層次力量。”
她進一步闡釋：“無論靈脈被多麼完美的天然屏障隱藏，它作為大地能量節點之一的‘本質身份’是不會改變的。”
“龍脈圖能直接‘看’到這個本質，就像……就像能無視皮肉，直接看見骨骼經絡一樣，它能穿透一切隔絕，鎖定地脈的‘骨架’所在。”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對更高境界的向往，“煉製此圖的仙人，其境界和對天地的理解，遠超你我，甚至遠超元嬰、化神。這寶物的能力，自然非我當前境界所能企及。”
“我們來驗證一下！”汪細衛聽得心潮澎湃，立刻行動起來。
他在附近找來堅硬的石片和木棍，按照靜嫻道長根據龍脈圖光影最凝聚處精確指定的點位，開始向下挖掘。
掘開表麵凍得硬邦邦的泥土，下麵果然出現了一層異常堅硬、顏色青黑、敲擊發出沉悶聲響的岩石。
這岩石果然毫無靈氣反應，仿佛最好的絕緣體。汪細衛運轉靈力於靜嫻道長的隨身一把靈劍，才勉強將其破開。
約莫向下挖了將近一丈深時，異變陡生！
一股精純、凝練、帶著絲絲涼意的靈氣，如同沉睡已久終於找到縫隙的精靈，悄然從破開的岩層下方溢出！
雖然瞬間湧出的量不大，遠不如石窟那般形成靈氣潮汐，但那股精純至極、毫無雜質的品質，連靜嫻道長都為之動容！
“果然如此！”靜嫻道長美眸亮若星辰。
“這是一條品質極高的隱脈！靈氣如此精純，遠超尋常顯脈！而且……”
她語氣中帶著難以抑製的喜悅，“它未被任何修士或妖獸發現、占據，是一處完美且隱秘的修煉寶地！”
她轉向汪細衛，眼中帶著期盼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輕聲問道：“細衛，你……願意將此處，交予我玄女門使用嗎？”
汪細衛正將那些碎石回填，掩蓋住那外溢的靈氣。
他拍打著身上的泥土，聞言抬起頭，臉上是純粹的不解和一種“這還用問”的表情，他聳了聳肩，語氣輕鬆得仿佛在說明天吃什麼。
“這有啥不願意的？這山裡的東西，又不是我家的。”
“再說了，對你有用，對玄女門有用，那就拿去用唄！放在這裡，不長莊稼不生崽的，浪費了。”
他那副理所當然、渾不在意的樣子，讓靜嫻道長先是愕然，隨即心中湧起滔天的暖流與難以言喻的擔憂。
是啊，這就是她認識的汪細衛。
在他那看似憨直樸拙的認知裡，在乎的從來不是什麼天地至寶、靈脈礦藏這些外物。
他在乎的，是身邊的人！
是他的妻子潘高園，是他的孩子和錢夠多兄妹，是他的師傅和朋友，是他的父母弟弟，是他認可的夥伴趙大膀子、高前缸、陳陽、肖老三，……以及，她靜嫻。
隻要是對他在乎的人，好的東西他都可以毫不猶豫地給予。
至於東西本身有多珍貴？他好像真的不太放在心上，從不計較得失。
靜嫻道長望著他，隻覺得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山裡漢子，身上有一種從未見過的豁達與純粹。
她唇角不自覺地上揚，勾勒出一個極其溫柔、足以令冰雪消融的笑容，輕聲應道：“好。”
他倆回到了石窟內，靜嫻道長拉著汪細衛的手。
“細衛，你的心思過於淳樸。以後門內來了人，不管她們說什麼，承諾什麼，你都推到我身上來，我來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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