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玄鐵壓枝驚宿鳥,冰壺暗度定風波
庵宅內,氣氛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來。
香爐裡嫋嫋升起的青煙,似乎也受到了壓抑,變得遲滯而扭曲。
門主端坐上首,她是一位看起來年約四旬、風韻猶存的女修,但此刻她的臉色卻有些蒼白。
周身氣息起伏不定,顯示著她內心的波瀾洶湧,那是一種混雜著憤怒、屈辱與深深無力的情緒。
緊挨著她下首坐著的,便是那位青衫居士。
他麵容儒雅,留著三縷長須,身著洗得發白的青色道袍,頗有幾分出塵之氣。
他修為在金丹五階,是玄女門目前明麵上的最高戰力,也是門主多年來的道侶。
但此刻,他眉頭緊鎖,眼神低垂,盯著自己麵前那杯早已涼透的茶水,一言不發,仿佛要將那瓷杯看穿。
另一邊,則是剛剛穩固了金丹境界不久的海韻道長常掌櫃)。
她雖已結丹,但眉宇間還帶著一絲新晉金丹的稚嫩與不確定,此刻更是緊抿著嘴唇,雙手不安地絞著道袍的衣角,顯然被那封信的內容深深震撼且擔憂。
靜嫻道長的到來,稍稍打破了這死寂的沉默。
海韻道長如同看到了主心骨,立刻站起身來,眼中帶著期盼。
門主和青衫居士則隻是微微頷首,目光落在靜嫻身上,帶著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期待。
期待這位向來聰慧冷靜的弟子,能帶來轉機。
靜嫻道長依禮坐下,有年幼的女弟子悄無聲息地奉上一杯清茶。
她確實有些疲憊,不僅是長途跋涉,更是心係宗門。
她端起茶杯,溫熱的白氣氤氳了她清麗卻帶著風霜的臉龐,輕輕啜飲一口,溫潤的茶湯滑入喉中,稍稍驅散了些許寒意。
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靜地望向門主,聲音清越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沉穩:“師父,門內究竟發生了何事?竟讓您氣息如此不穩。”
門主看著愛徒那看似與離去前無異的金丹四階修為靜嫻道長已壓製自身境界),以及那雙比以往更加深邃沉靜的眼眸,心中又是心疼又是複雜。
她歎了口氣,沒有多言,隻是衣袖輕輕一拂,那封如同燙手山芋般的信箋,便仿佛被無形的手托著,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地飛向靜嫻。
靜嫻道長伸出纖指,穩穩接住。
信紙是上好的宣紙,帶著護龍山特有的徽記印記。
她展開信紙,目光逐字掃過。
隨著閱讀,她握著信紙的指尖微微收緊,原本平靜的臉色漸漸覆上一層寒霜,眼神也銳利起來。
信中的內容,霸道、蠻橫,充滿了居高臨下的索取與毫不掩飾的威脅。
其一,索要金丹爐鼎:指名要玄女門“贈送”一名精通龍藩之術的金丹女修予護龍山少門主。
言辭雖稍加掩飾,但其意圖昭然若揭,無非是看中了玄女門金丹女修作為優質爐鼎的價值。
其二,逼問進階之秘:嚴令玄女門交待靜嫻與海韻修為快速提升的原因,並以整個門派的存續相威脅,揚言若不從,將在修真界、世俗社會乃至官方層麵進行全麵打壓。
若是以往那個性子清冷孤高的靜嫻,此刻怕是早已拍案而起,劍氣盈袖。
然而,與汪細衛多次運轉龍藩之術,氣息交融,汪細衛那份源自山野的質樸堅韌、遇事不慌的沉穩心態,已潛移默化地影響了她。
她心中雖怒浪翻湧,但靈台卻奇異地保持著清明與冷靜。
她緩緩將信紙折好,放回桌麵,指尖在粗糙的紙麵上輕輕劃過,仿佛在梳理自己的思緒。
她抬起眼,看向麵上帶著怒容與憂色的師父,以及沉默不語的青衫居士和海韻,聲音平穩地開口,卻帶著一絲冰冷的意味:
“護龍山……當真是好大的威風。”
她開始冷靜地分析局勢,語氣客觀得不像是在談論自身門派的生死存亡。
“護龍山乃江南道門翹楚,自詡正統,底蘊深厚。即便如今聲勢不如往昔,其門內明麵上有元嬰老祖坐鎮,金丹修士至少六位,內外門弟子數以百計。”
“更遑論其在世俗官府、商賈乃至江湖中的龐大人脈與影響力。”
“反觀我玄女門,”她目光掃過在場幾人,語氣帶著一絲無奈卻清晰。
“滿打滿算,金丹戰力四位,門人弟子不足三十,資源匱乏,偏安一隅。無論是頂尖戰力、中層力量、弟子根基,還是世俗影響力,我們與護龍山相較,無異於螢火之於皓月。”
青衫居士終於抬起頭,歎了口氣,聲音有些乾澀:“靜嫻師侄所言甚是。護龍山勢大,我們……我們硬碰不得。”
“那信中威脅,絕非虛言。若他們真動用官府力量,光是清查田產、稅賦,就足以讓我玄女門舉步維艱;若在修真界散布謠言,詆毀我門名聲,更是斷我根基。”
門主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憤怒:“難道……難道就要我們乖乖聽命,送出弟子,交出秘密?這讓我如何對得起曆代祖師?如何對得起門下這些信任我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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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目光看向靜嫻和海韻,尤其是靜嫻,眼中充滿了不忍與掙紮。
那護龍山少門主是出了名的紈絝,且修煉功法頗為邪門,門下女修落在他手中,下場可想而知。
海韻道長也急切地道:“師妹,那秘密關乎汪……”
她話到嘴邊,又硬生生止住,意識到此事關乎汪細衛的安危,絕不能輕易泄露。
靜嫻道長對海韻微微搖頭,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重新端起那杯微涼的茶,指尖在杯壁摩挲,腦中飛速運轉。
硬抗是死路,屈服亦是慢性死亡,而且會失去尊嚴與未來。
那麼,唯一的生路,便是在這絕境中,尋找到那一線斡旋的生機,或許……可以借助那新發現的隱脈,以及即將晉升的玄雲道長?
她放下茶杯,發出清脆的叩擊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清麗的臉上露出一抹決然,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師父,師叔,師妹。護龍山我們目前確實無力正麵對抗,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隻能任人宰割。”
“送弟子,交秘密,此乃自毀長城之下策,絕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