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廷使臣的旌節在廣州碼頭化為灰燼，其帶來的羞辱與威脅非但未能動搖新生的中華帝國，反而如同投入烈火中的乾柴，更加激怒了以柏淩雲為首的統治集團，加速了整軍北伐的準備。整個新京仿佛一座巨大的兵工廠和練兵場，日夜回蕩著操練的號令與鍛造兵器的叮當聲。
然而，帝國的敵人，遠不止惶惶西顧的清廷。本年秋，《辛醜條約》簽訂，北方局勢稍定，珠江口外，碧波之下，暗流更為洶湧。柏淩雲強硬驅逐清使、公然宣稱北伐的姿態，以及其在廣州推行的一係列旨在強化統治、富國強兵的政策，不可避免地觸動了盤踞在港澳、乃至整個遠東的西方列強的敏感神經。
這一日，柏淩雲正在視察由魯秉忠負責、設於原廣州機器局內的軍械改造工坊。看著工匠們在校準新到的機床，仿製德式槍械的零件，他剛對進展表示些許滿意，一名錦衣衛便快馬加鞭趕來，帶來了一個更為緊迫的消息。
“陛下，英國駐香港總督卜力爵士、法國遠東艦隊司令庫爾貝勒少將，聯袂派遣使者，乘坐炮艦已抵達黃埔港。使者聲稱，要求就‘近期嚴重影響遠東和平與商業秩序的局勢’，與陛下進行‘緊急且坦誠’的磋商。”
文履謙聞言，眉頭立刻緊鎖：“陛下，來者不善，善者不來。英法兩國，與清廷勾結最深，在華利益最大。我等驅逐清使，誓師北伐，定然觸動了他們的奶酪。此番前來，恐是赤裸裸的武力訛詐。”
柏淩嶽怒道：“怕他個鳥！洋鬼子就知道仗著船堅炮利嚇唬人！有本事讓他們上岸來，真刀真槍乾一場！”
柏淩雲抬手止住了柏淩嶽的躁動，麵色沉靜如水。他深知，與清廷不同，這些西方列強是真正擁有碾壓性武力的對手，其貪婪與傲慢更甚。處理稍有不慎，剛剛誕生的帝國就可能夭折在繈褓之中。
“告訴使者，朕在總督衙門…不，在越秀山上的鎮海樓見他們。”柏淩雲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鎮海樓地勢高聳，可俯瞰珠江，在此會見，既不失帝國威嚴，又隱隱含有居高臨下、審視外夷之意。
次日，越秀山鎮海樓。柏淩雲並未安排盛大的軍陣，隻在樓外布置了少量精銳侍衛，軍容整肅，沉默如山。他本人身著簡約而莊重的常服，立於樓閣頂層，憑欄遠眺著浩蕩珠江及遠處若隱若現的外國艦船桅杆。
英法使者在一名通譯的陪同下登上樓來。為首的英國使者是一名神態倨傲的中年外交官，身著筆挺的燕尾服；法國使者則是一名神色冷峻的海軍武官。二人見到柏淩雲，並未行鞠躬禮，隻是微微頷首。
“皇帝陛下，”英國使者操著生硬的漢語，開門見山，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優越感，“大英帝國及法蘭西第三共和國政府，對於貴方近期單方麵改變華南地區現狀，驅逐合法清政府代表，並發出戰爭威脅的魯莽行為，表示嚴重關切和強烈不滿。”
法國武官接口道，語氣更加咄咄逼人：“珠江流域的和平與穩定，關係到各國在華商業利益與僑民安全。貴國的軍事行動，已構成對現有條約體係的嚴重挑戰。我們強烈要求貴方：第一，立即取消北伐計劃，恢複與清政府的和平談判；第二，保證各國在粵所有條約權利、特權及財產不受侵犯；第三，開放全境市場，允許各國資本自由進入工礦、鐵路等領域；第四，聘請英法兩國顧問，協助管理海關及財政。”
他頓了頓，帶著赤裸裸的威脅補充道：“若貴方拒絕這些合理要求，為了維護遠東的和平與秩序，我國政府將不得不考慮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包括但不限於海軍封鎖、支持清政府合法剿匪，甚至…直接的軍事乾預。”
樓內氣氛瞬間降至冰點。文履謙、柏淩峰等人麵色凝重，手不由自主地按上了劍柄。柏淩嶽更是目眥欲裂，幾乎要拔刀相向。
柏淩雲卻笑了。那笑容冰冷，帶著一絲譏誚。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兩道實質的冰錐，刺向兩位使者。
“貴使所言，朕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他的聲音平穩，卻蘊含著雷霆之力，“好一個‘嚴重關切’！好一個‘合理要求’！好一個‘必要手段’！”
他向前一步，逼視著兩位使者：“朕倒要問問，爾等口中的‘條約權利’，是何時、何地、與何人簽訂？我中華帝國，可曾簽過一字？爾等所謂的‘合法清政府’，如今連京城都丟了，太後皇帝如同喪家之犬西逃，它還有何資格代表中國與爾等簽訂條約？又有何能力保障爾等所謂的‘特權’？”
一連串的問題，如同重錘，砸得兩位使者一時語塞。
柏淩雲不給對方喘息之機，繼續道：“朕驅逐清使，因其無能賣國！朕誓師北伐，是為統一中國，結束戰亂，拯萬民於水火！此乃中國之內政，何須爾等外人來‘關切’？爾等艦隊陳兵珠江口，是欲效仿昔日炮擊廣州之故事嗎？須知今日之中國，已非昔日之中國！今日之廣州，亦非昔日之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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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陡然提高，帶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爾等的要求，朕一條也不答應！中華帝國之主權，不容交易！中國之利益，不容瓜分！朕可以明確告訴二位，各國在粵僑民之安全，隻要其遵守帝國法律，朕必予保護。各國此前與清廷所簽條約，凡涉及廣東者，帝國將予以重新審議，合乎公理者，可暫予承認，損害中國利權者，一概廢除！至於顧問？朕自有賢才，不勞外人費心！”
英國使者臉色鐵青：“陛下！您這是在玩火！您這是在挑戰整個文明世界！您可知拒絕的後果？”
“後果？”柏淩雲冷笑，“朕當然知道。無非是兵戎相見。爾等若以為憑幾艘炮艦便可讓朕屈服，那便儘管來試試！看看是爾等的炮彈硬，還是我中華將士的骨頭硬！看看這珠江口水，能否淹死我四萬萬不屈之民心！”
他猛地一揮手：“送客！回去告訴卜力爵士和庫爾貝勒將軍，中華帝國不惹事，但也絕不怕事！欲和，朕歡迎，平等互利即可！欲戰，朕奉陪到底！勿謂言之不預也！”
鏗鏘有力的話語，如同最終通牒，在鎮海樓中回蕩。兩位使者被柏淩雲毫不妥協的強硬態度和凜然氣勢徹底震懾，他們想象中的威嚇訛詐全然無效，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在侍衛們“請”的手勢下，他們隻得灰溜溜地下樓離去。
使者走後，文履謙憂心忡忡道：“陛下，如此強硬，是否過於冒險？萬一洋人真的…”
柏淩雲目光深邃，望著江麵上那些如同鐵灰色怪獸般的外國軍艦：“履謙，洋人畏威而不懷德。你越是退讓，他越是得寸進尺。唯有展現出不惜一戰的決心和實力，才能讓他們坐下來平等對話。況且…”
他嘴角勾起一絲莫測的笑容：“英法兩國在歐洲亦是矛盾重重，他們在華利益也並非鐵板一塊。美國、德國對此地亦虎視眈眈。朕料定，他們不敢輕易為了一個行將就木的清廷，與一個新興的、態度強硬且擁有一定軍事實力的政權全麵開戰，那隻會便宜了其他人。此番交鋒，看似凶險，實則是我帝國立威於外之良機。”
果然，數日後，錦衣衛探得消息，英法炮艦雖然仍在珠江口遊弋，但並未有進一步的過激動作，反而與美、德等國的領事接觸頻繁，似乎正在重新評估形勢。
柏淩雲得知後，隻是淡淡一笑，對柏淩嶽道：“看見了嗎？豺狼隻會欺軟怕硬。繼續練你的兵！待到朕北伐功成，定鼎中原之日，自會與這些列強，重新劃定這天下的規矩！”
一場外交危機，在柏淩雲的雄韜偉略與強硬手腕下，暫時化解。帝國度過了一次嚴峻的考驗，但也讓柏淩雲更加清醒地認識到，未來的道路，除了北方的清廷，還有這些來自海洋的、更為強大的對手在虎視眈眈。
第十六章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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