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穿透窗欞。
陰嫚醒來時,身側的位置已經空了,隻餘下一點淡淡的餘溫。
院子裡,傳來兵器劃破空氣的“呼呼”聲,一聲比一聲急促,一聲比一聲沉猛。
她披上一件外衣,走到窗邊,悄悄推開一條縫隙。
演武場上,那個男人赤著上身,古銅色的肌膚在晨光下泛著一層薄汗,每一塊肌肉都像是用鐵水澆築而成,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
他手中的長槍,時而如蛟龍出海,時而如猛虎下山,帶起的勁風,吹得地上的落葉瘋狂打旋。
這股子原始又霸道的力量,與昨夜那個給她遞雞腿,動作溫柔地為她摘下鳳冠的男人,判若兩人。
陰嫚的心跳,沒來由地快了幾分。
早膳時,兩人相對而坐。
沒有宮裡那些繁瑣的規矩,桌上就是幾樣簡單的粥品小菜。
“昨夜,是李丞相的密報?”陰嫚主動開口,打破了沉默。
白懷月喝了一口粥,點點頭。
“胡亥,還有隴西李氏。”
陰嫚握著筷子的手,收緊了。
身為公主,她比誰都清楚隴西李氏這四個字的分量。
“他們想做什麼?”
白懷月放下碗,拿起一個肉包子,慢條斯理地吃著。
“他們想做的,正是我希望他們去做的。”
陰嫚不解。
“北疆,蒙恬將軍麾下的三十萬大軍,馬上就要入冬了。”白懷月解釋道,“糧草、棉衣、軍械,都需要從內地調撥,這是一個天大的工程,也是一個天大的功勞。”
“一塊肥肉,吊在半空中,你說,餓瘋了的狗,會不會跳起來搶?”
陰嫚的心頭一震,她明白了。
這是一個陽謀。
一個用天大的功勞做誘餌的,致命陷阱。
“可是,父皇他……”
“父皇比誰都清楚,胡亥是個什麼貨色。”白懷月打斷了她,“但他也是個父親,總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成器。”
“我要做的,就是讓父皇親眼看看,他寄予厚望的兒子,是如何把事情搞砸的。”
“而且,是搞砸得無可救藥。”
……
丞相府的馬車,天還沒亮就停在了武成侯府的側門。
李斯沒有走正門,他現在的身份,不配。
在書房裡,他見到了白懷月。
這位年輕的侯爺,穿著一身尋常的家居便服,正在擦拭那杆長槍。
“丞相大人,這麼早過來,有何要事?”白懷月頭也沒抬。
李斯深深地彎下腰,姿態謙卑到了極點。
“侯爺折煞下官了,下官是來向侯爺請安。”
“有心了。”白懷月放下長槍,走到主位坐下。
“明日朝會,我會提北疆軍需之事。”
李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希望,你能當朝推薦胡亥公子,去辦這件事。”
李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讓他去推薦胡亥?
這不就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嗎?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胡亥是個草包,誰不知道他李斯曾經是胡亥的老師。
他要是開了這個口,就等於是把自己和胡亥那艘破船,又綁在了一起。
可他敢拒絕嗎?
他看了一眼白懷月,對方正在用一塊白布,慢悠悠地擦著手指,動作很輕,但李斯卻覺得那塊布,像是隨時能勒斷自己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