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將手中那份最新的戰報,輕輕拋到了案幾上。
“看看吧。”
內侍小步上前,將竹簡呈給離得最近的呂不韋。
呂不韋展開竹簡,隻掃了一眼,那張保養得宜的臉上,肌肉不受控製地抽了一下。
“白懷月率三萬鐵騎,追亡逐北,深入草原腹地……”
這幾行字,像是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所有文官的臉上。
追到草原腹地去了?
這已經不是打贏了那麼簡單,這是把胡人的臉按在地上反複摩擦。
李斯湊過去看了一眼,手裡的笏板差點沒拿穩。
趙高伸長了脖子,臉上的諂媚笑容僵硬得如同戴了一張麵具。
大殿裡的氣氛,從剛才的菜市場,變成了冰窟。
之前還在叫囂著“殺性太重”、“有傷天和”的文官們,此刻都成了啞巴。
他們發現,自己之前準備的所有說辭,在這份新的戰報麵前,都顯得那麼可笑和蒼白。
大勢已成。
這四個字,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人的心頭。
白懷月這頭猛虎,已經不是他們想關就能關得住的了。
“諸位,此等功績,當如何封賞?”
嬴政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卻讓呂不韋等人感覺到了山一般的壓力。
封,是不得不封了。
但怎麼封,這裡麵的門道可就多了。
呂不韋定了定神,第一個站了出來。
“陛下,白將軍此功,曠古爍今,確實當賞。”
他先是肯定了功勞,話鋒跟著一轉。
“然,白將軍未經請示,擅自帶兵深入敵境,此為違抗軍令。更於戰後屠戮降兵,手段酷烈,有違仁道。”
“功是功,過是過。”
“臣以為,可賞其爵,但需降其職,以儆效尤。”
趙高立刻跟上,那尖細的嗓音在殿內格外刺耳。
“呂相國所言極是!奴才也覺得,這年輕人,不能捧得太高,不然容易不知道天高地厚。”
“賞罰分明,方顯陛下聖明。”
李斯也拱手附和:“陛下,賞其功,罰其過,方能平衡朝局,堵住悠悠眾口。”
三人一唱一和,把一套“明升暗降”的政治手腕玩得爐火純青。
他們的算盤打得很響。
給你個爵位,滿足你的虛榮心,但把你摁在邊關當個沒實權的小將,讓你遠離權力中心。
武將那邊,李信氣得臉都紅了,剛要開口反駁。
嬴政卻抬了抬手,製止了他。
他俯視著下方的呂不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依相國之見,該如何賞,又該如何罰?”
呂不韋心中一喜,以為嬴政聽進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拋出了自己的方案。
“臣提議,冊封白懷月為十二等左更,此爵位足以彰顯其功。另,命其為上黨郡守將,鎮守邊關。”
十二等左更,聽著不低,但離真正的權力核心還差得遠。
上黨郡守將,更是個遠離鹹陽的苦差事。
這套組合拳下來,白懷月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隻能在北疆那旮旯裡吃沙子。
嬴政沒有說話。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這三個自作聰明的大臣。
就在呂不韋感覺後背有些發涼的時候,嬴政終於開口了。
“傳朕旨意。”
三個字,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冊封白懷月為十三等中更爵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