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的火盆燒得正旺,驅散了北疆午夜的寒意。
章邯脫下頭盔,露出一張疲憊卻依舊剛毅的臉。
他走到白懷月麵前,沒有多餘的客套,直接開問。
“你是想回鹹陽,還是想留在這裡?”
這個問題很直接,甚至有些突兀。
白懷月為自己倒了杯熱茶,水汽氤氳了他的麵容。
“章將軍何出此言。”
“鹹陽是什麼地方,你比我清楚。”章邯的聲音壓得很低,“那裡是天下最繁華的所在,也是最要命的泥潭。”
“你若回去,麵對的可就不隻是羅網的殺手了。”
“扶蘇公子仁厚,但他的門客未必仁厚。胡亥公子……更是個什麼貨色,你我心知肚明。”
章邯的話,已經說得不能再明白了。
皇子身份是榮耀,也是一道催命符。
白懷月吹了吹茶水,熱氣拂過他的臉頰。
他沒有回答章邯的問題,反而問了一句。
“北疆的胡人,殺乾淨了嗎?”
章邯一愣。
“胡不滅,不回朝。”白懷月放下茶杯。
這六個字,狠狠砸在章邯的心口。
他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一時間竟有些失神。
扶蘇心懷天下,卻失之懦弱;胡亥心狠手辣,卻暴虐無度。
唯有這位,既有雷霆手段,又有保家衛國之心。
若非那該死的天罰之體……
章邯心中百感交集,最後化為一聲長歎。
他對著白懷月,深深一躬。
“我明白了。”
說完,他轉身大步走出了營帳,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
荒野之上,驚鯢與掩日帶著六劍奴,正準備撤離。
今晚的行動,可以說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人沒殺成,反倒把自己的底牌全亮了出來。
一道身影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是去而複返的章邯。
“章邯,你還想做什麼?”掩日的聲音帶著怒意。
章邯沒有理他,徑直走到驚鯢麵前。
“我問你,刺殺白帥,是趙高那個老閹貨的意思?”
驚鯢的身體繃緊了。
“章將軍,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等隻是奉命行事。”
“好一個奉命行事。”章邯笑了,隻是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溫度。
“回去告訴趙高。”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如同西伯利亞吹來的寒流。
“讓他老是點,再敢把手伸到北疆,就不是斷一隻手那麼簡單了。”
“還有……”章邯湊近了些,用隻有他們幾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
“白帥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保證,他趙高連進地宮給陛下陪葬的資格都沒有。”
這句話,讓羅網八大高手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而且是賭上身家性命的威脅!
驚鯢的腦子飛速運轉。
章邯是始皇帝最信任的爪牙,他為什麼會為了一個邊疆將領,不惜和權傾朝野的中車府令撕破臉?
難道……
一個荒唐卻又最合理的念頭,在她心底浮現。
那個白懷月,是陛下的私生子?
她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對著章邯行了一禮,帶著眾人狼狽地消失在夜幕之中。
必須,立刻把這個消息傳回鹹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