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懷月走出章台殿,清冷的月光灑在他身上,卻驅不散心頭的迷霧。
孩子?
執掌羅網?
嬴政最後說的那幾句話,像兩塊巨石,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他活了兩輩子,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可今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徹底超出了他的認知。
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為什麼會對他說出那種話?那種眼神,那種語氣,根本不是一個皇帝對臣子該有的。那裡麵帶著一種……他說不清楚的東西,很複雜,有愧疚,有心疼,甚至還有一絲……笨拙的親近。
這太奇怪了。
還有羅網。那個臭名昭著的殺手組織,大秦最鋒利也最肮臟的一把刀,嬴政竟然就這麼輕飄飄地要交到自己手上?
他圖什麼?
圖自己的忠心?可笑,自己才來鹹陽多久,滿打滿算也沒見過他幾麵。
圖自己的能力?或許有這個成分,但也不至於把關係到帝國安危的特務機構,交給一個根基尚淺的外來將軍。
白懷月想不通,腦子裡一團亂麻。他感覺自己仿佛一腳踏進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而漩渦的中心,就是那位心思深沉如海的始皇帝。
他一路走著,腦子裡反複回想著今晚的每一個細節。從胡亥那虛偽的笑,到趙高陰狠的眼神,再到六劍奴的殺陣,掩日的刺殺,最後是嬴政的雷霆之怒……
他忽然停下腳步,抬頭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
不對勁。
嬴政來得太快了,也太巧了。
胡亥府邸的殺局剛被自己破掉,章邯的影密衛就到了。緊接著李信和尉繚也來了,最後嬴政本人更是親臨現場。這就像是……提前排演好的一樣。
除非……嬴政從一開始就知道胡亥和趙高的計劃。
他知道那是一場鴻門宴,知道羅網布下了天羅地網,但他沒有阻止,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走進了那個必死的殺局。
想到這裡,白懷月的後背滲出一層冷汗。
這是一場考驗。
東皇太一之前說過的話,在他腦海中響起。
原來,這不光是胡亥和趙高給自己設的局,更是嬴政給自己設的一場局。他想看看,自己到底有多大的本事,能不能從羅網的絞殺中活下來。
如果自己死了呢?
白懷月自嘲地笑了笑。如果自己死了,那大概就什麼都不是了。嬴政會殺了胡亥和趙高給自己報仇,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帝王心術,果然是天底下最冷酷無情的東西。
他心裡那點因為嬴政那句“孩子”而生出的異樣情緒,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警惕。
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尤其不能相信那位皇帝。
“哥!”
一聲粗豪的喊聲打斷了白懷月的思緒。
冉閔扛著他的雙刃矛,大步流星地從胡亥府邸的方向跑了過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親衛,抬著不省人事的驚鯢和被打得半死的勝七。
“你可算出來了!俺還以為你被那老皇帝給扣下了呢!”冉閔跑到他跟前,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見他沒事,才鬆了口氣。
“你跟那老皇帝進宮裡都說啥了?他沒為難你吧?”冉閔甕聲甕氣地問道。
“沒什麼,就是隨便聊了聊。”白懷月不想多說。
“隨便聊聊?”冉閔眼睛一瞪,“俺看沒那麼簡單!剛才他那樣子,就跟要吃人似的,把胡亥那小子都給嚇尿了!還有趙高那老閹貨,舌頭都給割了,真是活該!”
他說得眉飛色舞,顯然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
“對了,哥,這倆玩意兒怎麼處理?”冉閔指了指被親衛扔在地上的驚鯢和勝七。
“先帶回去,關起來。”白懷月看了一眼昏迷的驚鯢,這個女人他留著還有用。
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陰影裡,走出了兩道身影。
衛莊手持鯊齒,白鳳跟在他身後,兩人就那麼靜靜地看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