鹹陽宮,書房。
嬴政依舊穿著那身黑色的龍袍,獨自一人,坐在堆積如山的書簡後麵,批閱著奏章。
燭光下,他的臉色,顯得有些蒼白。眼窩深陷,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疲憊。
當白懷月走進來的那一刻,他甚至都沒有察覺。
直到白懷月走到他麵前,躬身行禮。
“兒臣,參見父皇。”
這是白懷月第一次,在私下裡,用這個稱呼。
嬴政批閱奏章的手,猛地一頓。
他緩緩地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有著七八分相似的青年,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明的情緒。
有驚訝,有欣慰,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你……你叫朕什麼?”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父皇。”白懷月又重複了一遍,他的目光,直視著嬴政的眼睛,沒有絲毫的躲閃。
他想從這個男人的眼睛裡,看出些什麼。
嬴政沉默了。
他看著白懷天,看了很久很久。
那眼神,不再是君王看臣子的審視,而是一個父親,在看自己失散多年的兒子。
眼神中,充滿了愧疚,疼惜,和一種,難以言說的溫柔。
“唉……”
許久,他才長長地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
“你都知道了?”
“是,章邯都告訴我了。”白懷月沒有隱瞞。
“這個混賬東西!”嬴政的眼中,閃過一絲怒意,“朕不是讓他,不準說的嗎?!”
“父皇,您彆怪他。”白懷月說道,“是我逼他說的。”
嬴政的怒火,又慢慢地平息了下去。
他看著白懷月,臉上露出了一絲苦笑。
“也罷,也罷。你早晚都會知道的。朕本想,再瞞你一段時間,等把所有的事情,都給你處理好……”
他說到這裡,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那咳嗽聲,撕心裂肺,仿佛要把整個肺都咳出來一樣。
他的臉色,瞬間變得漲紅,額頭上,青筋暴起。
“父皇!”白懷月心中一驚,連忙上前,想要扶住他。
“彆過來!”嬴政卻擺了擺手,製止了他。
他從龍案下,拿出一個小小的玉瓶,倒出幾顆黑色的藥丸,吞了下去。
過了好一會兒,他的咳嗽,才慢慢地平息下來。
他的臉色,也恢複了之前的蒼白,甚至,比之前,更加的憔悴。
白懷月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雖然嘴上說著,不認這個父親。
但當他親眼看到,這個曾經不可一世,如同神魔一般的男人,被病痛折磨成這個樣子的時候,他的心裡,還是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
“讓……讓你見笑了。”嬴政喘著粗氣,自嘲地笑了笑,“人老了,不中用了。”
“父皇,您到底中的是什麼毒?太醫怎麼說?”白懷月急切地問道。
“沒用的。”嬴政搖了搖頭,“不是毒,是命。”
“朕這一生,殺伐天下,一統六合,自以為,可以勝天半子。到頭來,卻還是逃不過,這生老病死的宿命。”
他的語氣裡,充滿了不甘和無奈。
書房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父子二人,相對無言。
氣氛,有些壓抑。
“你今天來找朕,不光是為了這件事吧?”最終,還是嬴政,打破了沉默。
他重新坐直了身體,眼神,也恢複了之前的銳利。
他又變回了那個,殺伐果斷的始皇帝。
“是。”白懷月也收起了心中的情緒,將天網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說了一遍。
包括驚鯢的叛逃,以及,他對農家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