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耳銅鈴
楚王鼎的青銅腿陷在江灘淤泥裡,鼎耳掛的破漁網隨風晃蕩,網上拴的銅鈴“叮當”亂響。老艄公的煙袋鍋子“梆梆”敲著鼎腹:“這鼎裡煮過慕容家三代人的指骨頭!”他啐掉煙油,指甲刮開鼎壁糊的泥膏——底下竟黏著層漚爛的明末糧票,票麵“戊戌零號”的紅印被魚血染成了醬紫色。
慕容錚的腕骨舊傷突然針紮似的疼。他俯身望向鼎內,隻見積著半尺厚的黑水,水底沉著二十八根人肋骨,每根骨頭上都刻著“鬼才之道”的鳥蟲篆,像是用繡花針生生刺出來的。
“聽見沒?骨頭在唱歌呢!”老艄公的耳朵貼緊鼎壁。
鼎中果然傳來“哢噠哢噠”的敲擊聲,二十八根肋骨隨聲震顫,骨縫間遊動的青銅虱群被震得簌簌掉落。虱爪刮擦骨麵的聲響,混著銅鈴的叮當聲,竟拚出半句《九歌》:“沅有芷兮澧有蘭——”
江風突然轉向!鼎內黑水“咕咚”冒泡,浮起張泛黃的舊照片——照片裡穿旗袍的女人抱著嬰孩,眉眼與慕容錚分毫不差。女人嘴角沾著血漬,在背麵暈出兩行小字:“錚兒周歲留影,母顏靈玉絕筆”。
臍帶血契
“你娘投江前,把這玩意兒縫在鼎耳裡。”老艄公的煙杆戳了戳照片邊角,“她說慕容家的‘鬼才之道’,就是每代家主都得獻祭至親!”
鼎壁肋骨突然加速敲擊,震得銅鈴亂顫。鈴舌“啪”地彈開,掉出卷裹魚鰾膠的油紙——紙上摁著七個血指印,印痕拚成北鬥七星狀,印泥散著陳年屍蠟的餿味。
慕容錚展開油紙,泛黃的紙麵顯出血書:“光緒廿四年冬,慕容烈質押長子慕容淵為‘人牲’,換漕運批文三張。若違此契,子孫代代獻骨為香。”紙角粘著半截臍帶,乾癟的管壁上刻著“骨脈通九泉”。
“瞧見臍帶結沒?”老艄公的煙袋鍋子點了點繩扣,“你爹慕容淵出生時,接生婆拿這結蘸血摁的契!後來你娘生你,臍帶結也是這個打法!”
江風卷著魚腥撲來。慕容錚的腕骨舊傷突然崩裂,血珠滴在臍帶上,“滋啦”燙出青煙——煙裡浮出個穿長衫的男人背影,正把嬰兒的左腳按進燒紅的青銅模子!
“那是你祖父慕容烈...”老艄公嗓子發啞,“你腳心的胎記,就是烙‘戊戌零號’的火印子!”
肋骨星圖
楚王鼎“轟”地劇震!鼎腹黑水翻湧,二十八根肋骨突然浮出水麵,骨縫間鑽出黑壓壓的青銅虱群。蟲群撲向慕容錚心口,虱爪刮擦舊傷的聲響,像鈍刀在磨刀石上拖拽。
“快割腕放血!”老艄公嘶吼著甩來生鏽的劁豬刀。
慕容錚剛抓住刀柄,虱群已爬滿胸膛。劇痛中他揮刀劃向手腕——琥珀色黏液噴湧而出,混著血水凝成“骨香為契”四個字。虱群遇血“噗噗”爆裂,蟲屍黏液蝕穿鼎壁,露出底下嵌的玉枕殘片!
殘片刻著邙山星圖,北鬥七星的勺柄指向“癸卯年八月初三”——正是昨日!星線旁新刻小字:“慕容錚抵骨香三斤,清父債三成”,刀痕深得能卡進指甲蓋。
“這玉枕...是你娘投江時抱著的!”老艄公的煙袋鍋子抖得厲害,“她跳船前喊了句話——‘鬼才之道,吃親骨!’”
母子骨咒
玉枕殘片突然“哢噠”裂開!裂縫裡滲出琥珀黏液,裹著魚卵凝成女人虛影——正是照片裡的顏靈玉!她的旗袍下擺被江風掀起,露出左肋三道刀疤,疤紋竟與鼎中肋骨刻痕嚴絲合縫。
“錚兒,”虛影的嗓音混著水泡聲,“你三歲那年發高燒,娘用肋骨熬湯喂你...慕容家的骨香,從來都是至親的骨頭!”
她指尖點向慕容錚心口,肋間刀疤“哧”地裂開,掉出把纏紅繩的剃頭刀——刀柄刻著“淵”字,正是慕容淵自刎用的凶器!
“你爹不是跳江...”虛影的嘴唇貼在他耳畔,“是我按著他的手,用這把刀割斷了他的喉嚨!”
江麵“咕咚”冒起血泡。剃頭刀在慕容錚掌心發燙,刀身浮出兩行血字:
“父債子償”
“母骨為香”
老艄公的煙袋鍋子“當啷”落地:“難怪你爹的屍首撈上來時...頸骨刀口是反的!”
第三章完)
喜歡骨香散請大家收藏:()骨香散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