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藥香
慕容府後院的柴房隱在樟木陰影裡,門板糊的麻紙透出股當歸混麝香的藥味兒。老艄公的煙袋鍋子“梆梆”敲著門檻:“林嫂躺這兒熬了三天,喉嚨叫啞藥燒穿了,指頭卻還能寫字!”慕容錚推門時帶起陣風,藥吊子“哐當”晃蕩,罐底沉著的明黃綢緞碎屑打著旋兒浮上湯麵。
林嫂枯瘦的身子陷在稻草堆裡,十指纏著浸血紗布,在土炕上劃拉出“慕容雲天”四字血痕。見慕容錚進來,她突然瞪圓眼睛,紗布“唰”地甩向牆角的樟木箱——箱鎖掛著的半縷紅頭繩,正與劁豬刀柄纏的那縷嚴絲合縫。
“她讓你開箱...”老艄公的煙杆戳破箱蓋糊的油紙。裡頭滾出捆泛黃的《長江水文日誌》,紙頁被魚血染成醬紫色。日誌夾頁裡粘著撮灰白粉末,細看竟是磨碎的人牙,牙冠刻著“戊戌零號”。
慕容錚的腕骨舊傷突然刺痛。他捏起人牙時,林嫂突然嘶吼出聲——啞掉的嗓子擠破血泡,竟拚出半句:“大小姐投江那夜...大少爺往湖裡推了個人!”
藥渣密圖
藥吊子“噗”地沸騰,黑湯潑在日誌上。墨跡遇熱顯出新字:“癸卯年八月初三,慕容雲天弑親婢春杏,沉屍夔門水眼”。字縫滲出琥珀色黏液,凝成幅長江流域圖,七個紅點標著1958年潰壩的堰塘坐標。
“春杏是你娘的陪嫁丫鬟...”老艄公的煙袋鍋子抖得厲害,“她瞧見慕容雲天往湖裡扔孩子,叫你爹滅了口!”
樟木箱突然“哢噠”彈開底層暗格。裡頭躺著把生鏽的繡花剪,刀柄刻著“靈玉”篆文,刃口還粘著半片嬰兒指甲。剪尖纏的明黃綢緞上,血書小字寫著:“錚兒左肩烙印時,春杏偷剪臍帶藏此”。
慕容錚的左肩胎記灼如炭火。他抓起繡花剪,剪尖突然“滋啦”作響,鏽皮簌簌剝落,露出底下嵌的玉枕殘片——刻著的邙山星圖竟與藥渣凝的地圖嚴絲合縫。北鬥勺柄指向“癸卯年八月初三”,星線旁新刻小字:“骨香需至親臍帶灰”。
啞語血咒
林嫂的喉嚨突然湧出黑血。她枯爪似的左手猛抓慕容錚衣襟,右指在血泊裡劃出三道符咒——正是楚王鼎肋骨的“鬼才之道”刻痕!咒紋遇血“噗”地燃燒,火苗裡浮出春杏的虛影:她正把嬰兒臍帶塞進繡花剪暗格,窗外閃過慕容雲天的側臉。
“春杏留了後手...”老艄公的煙袋鍋子挑開咒火灰燼,“她把你臍帶縫進剪柄,就為防慕容雲天滅口!”
柴房梁柱突然“嘎吱”作響。成群的青銅虱從椽木鑽出,撲向燃燒的符咒。蟲爪刮擦骨頭的聲響混著林嫂的喘氣,像鈍刀在磨刀石上拖拽。
慕容錚掄起繡花剪劈向蟲群,剪鋒“哢嚓”斬碎蟲殼,濺出的黏液竟在地麵蝕出“歸雲莊”三字。老艄公突然拽著他撲向藥櫃:“瞧!藥渣自個兒會指路!”
當歸碎屑逆風滾成北鬥狀,勺柄指向西牆供桌——桌上擺著慕容烈夫婦的牌位,牌麵“慕容雲天”四字的金漆正簌簌剝落。
牌位裂魂
牌位“轟”地炸裂,露出裡頭裹油布的賬本。紙頁被屍蠟浸得半透明,朱砂小字記著:“光緒廿四年冬,慕容雲天弑弟慕容淵,偽作投江”。賬角粘著撮臍帶灰,散出陳年骨髓的腥氣。
“這才是真族譜...”老艄公用煙杆挑開灰燼,底下露出張泛黃照片——穿長衫的男人正把少年左腳按進燒紅的青銅模子,少年眉眼與慕容錚分毫不差。“慕容雲天親手給你爹烙的‘戊戌零號’印!”
慕容錚的腕骨舊傷突然崩裂,血珠滴在“弑弟”二字上。墨跡遇血竟遊成新字:“癸卯年八月初三,慕容錚抵骨香三斤,清叔債七成”。字縫裡滲出琥珀色黏液,凝成慕容雲天的篆章。
柴房木門“轟”地被撞開。穿監察局舊製服的人影堵在門口,領口銅徽章刻著“零號檔案科”。“慕容少爺,”那人嗓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您叔叔抵的債,該清利息了。”
他甩來捆泛黃的契約,紙頁翻飛間露出密密麻麻的血指印。慕容錚瞥見最新那頁寫著:“慕容錚抵骨香三斤,清叔債七成”。契角摁著個新鮮的蝌蚪狀指印,正是他昨夜睡時被強按的手印!
臍帶灰燼
“放屁!”老艄公的煙杆砸向契約,“慕容淵投江前燒了真賬冊!”
監察局的人突然咧嘴一笑,嘴角裂到耳根:“燒掉的是副本...真賬在您腕骨裡刻著呢!”他指尖彈出一枚銅錢,“當”地擊中慕容錚舊傷。
劇痛中疤痕迸裂,湧出的琥珀黏液在地麵凝成八個字:
“叔債侄償,骨香為契”
黏液突然裹住供桌牌位,牌麵“哢嚓”裂開,掉出半截焦黑的臍帶——纏著的明黃綢緞上,血書小字寫著:“錚兒臍帶,雲天取之煉香”。
林嫂突然掙紮爬起,紗布手指蘸血在牆上寫:“奶娘盜換,藏於剪中”。寫完猛咳出團黑霧——竟是半顆刻著“戊戌零號”的人牙!牙根還粘著腐肉,散出當歸混麝香的怪味。
慕容錚拾起人牙對準窗外月光。牙冠內側竟刻著微雕地圖:七個堰塘坐標環抱慕容祖墳,中心點標著“骨香窖”朱砂字。墳碑旁畫著個小人,左肩月牙痕淌著血,嘴唇被繡花針縫死。
第六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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