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的火苗被洞外灌進來的冷風扯得歪斜,火星子落在潮濕的泥土上,發出細碎的“滋啦”聲。小林把半塊乾糧攥在手裡,卻沒心思吃——父親的玉佩還揣在貼身的口袋裡,冰涼的觸感透過粗布襯衫傳來,像一塊沉甸甸的石頭壓在心上。他抬眼看向坐在對麵的巴特爾,對方正低頭用樹枝撥弄著火堆,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神情。
“巴特爾大叔,”小林突然開口,聲音有些發緊,“你父親當年,真的和我父親的失蹤沒關係嗎?”
巴特爾的手頓了一下,樹枝上的火星子簌簌往下掉。他抬起頭,臉上的皺紋在火光下顯得格外深:“小林同誌,我父親在六年前就過世了,走的時候很安詳。至於你父親的事,我確實不清楚——當年黑風嶺牧民間失蹤的不止一兩個人,都說山裡有‘山鬼’作祟,誰也不敢深究。”
“山鬼?”趙國軍突然冷笑一聲,把手裡的搪瓷缸往地上一頓,缸底與石頭碰撞發出刺耳的聲響,“我看不是山鬼,是人禍!”他的目光掃過羅薈英,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敵意,“有些人就是為了所謂的‘考古發現’,連人命都能不當回事。”
羅薈英皺起眉頭,放下手裡的勘探筆記:“趙醫生,話不能這麼說。考古是為了還原曆史,不是你說的那種不堪。”
“不堪?”趙國軍猛地站起身,軍綠色的醫生製服在火光下泛著冷硬的光,“那你說說,你父親羅振海當年是怎麼回事?1964年,他為了搶黑風嶺下那批元代瓷器的發掘權,故意偽造證據,說我父親‘私藏文物、破壞遺跡’,害得我父親被拉去批鬥,最後活活氣死在牛棚裡!”
這話像一道驚雷,炸得小林愣在原地。他從沒聽過羅老師家裡的事,更沒想到隊醫和老師之間還有這樣的舊怨。羅薈英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嘴唇抿成一條直線,過了好一會兒才聲音發顫地說:“那不是偽造的證據!當年你父親確實把出土的三件青花碗偷偷賣給了文物販子,我父親是按規定上報,沒有錯!”
“沒有錯?”趙國軍眼眶通紅,上前一步抓住羅薈英的手腕,“我父親臨死前還攥著我的手說他是清白的!你父親為了往上爬,什麼事做不出來?現在你又來黑風嶺,是不是又想靠著什麼‘重大發現’邀功請賞,不管彆人的死活?”
“你放開羅老師!”小林連忙上前拉開趙國軍,“有話好好說,彆動手!”
巴特爾也站起身,把兩人隔開:“都冷靜點!現在我們被困在山裡,吵架解決不了問題。”
趙國軍甩開小林的手,喘著粗氣坐回篝火旁,抓起搪瓷缸猛灌了一口冷水。羅薈英揉了揉被抓紅的手腕,眼神裡滿是委屈和憤怒:“我父親的為人,我比誰都清楚。他一輩子都在為考古事業奔波,從來沒拿過一件文物。你父親的事,是當時的特殊環境造成的,不能全怪在我父親頭上。”
帳篷外的風更緊了,“嗚嗚”的聲響像是有人在帳篷外徘徊。小林打了個寒顫,突然想起剛才羅老師看到的黑影:“我們還是先想想,剛才的黑影到底是什麼人吧。還有洞穴裡的塌方,真的是意外嗎?”
這話讓爭吵的兩人都冷靜了下來。羅薈英歎了口氣,從帆布包裡拿出勘探筆記:“我剛才在洞穴裡觀察過,塌方的位置很奇怪,正好是廳堂中央的平台上方,像是有人事先在那裡鬆動了岩石。而且那些骨骸的排列雖然像北鬥七星,但有幾具骨骸的位置明顯是後來被移動過的——有人在我們來之前,就動過那些骨骸。”
“動骨骸乾什麼?”小林疑惑地問。趙國軍接過話頭:“要麼是想掩蓋什麼,要麼是想引導我們往錯誤的方向判斷。比如,讓我們以為那是殉葬坑,而忽略了骨骸上的刑具痕跡。”他的語氣緩和了一些,但看向羅薈英的眼神依舊帶著戒備。
巴特爾蹲在篝火旁,用樹枝在地上畫著什麼:“黑風嶺這地方,曆來不太平。解放前,有一夥土匪在山裡藏過,後來被解放軍清剿了,據說有不少土匪躲進了山洞裡,再也沒出來。會不會是他們留下的痕跡?”
“不像。”羅薈英搖搖頭,“那些金屬環的工藝很精細,不是土匪能做出來的,更像是元代官方的東西。而且壁畫上的內容,也和土匪無關。”她頓了頓,看向小林,“小林,你父親當年調查牧民失蹤案時,有沒有留下什麼筆記或者線索?”
小林努力回憶著:“我媽說,我父親走的時候帶了一個黑色的皮本子,裡麵記著調查的情況。但他失聯後,那個本子也不見了。不過我記得他臨走前說過一句話,說‘黑風嶺的秘密,藏在石頭裡’,當時我以為是隨口說的,現在想想,可能和這些洞穴有關。”
“石頭裡?”趙國軍皺起眉頭,“難道是指洞壁上的岩石?還是說有什麼東西藏在岩石裡?”
就在這時,帳篷外突然傳來“嘩啦”一聲響,像是有人踢翻了什麼東西。幾人立刻安靜下來,趙國軍抓起身邊的鐵鍬,羅薈英則握緊了手電筒。巴特爾慢慢站起身,走到帳篷門口,輕輕拉開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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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月光很暗,隻能看到洞口附近的岩石輪廓。巴特爾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低聲說:“好像是我們放在洞口的勘探工具倒了。”
“是風刮倒的嗎?”小林小聲問。巴特爾搖了搖頭:“風沒那麼大。而且……我好像看到有個黑影往山下麵跑了。”
羅薈英立刻做出決定:“我和趙醫生去看看,小林和巴特爾留在帳篷裡守著。注意安全,不管聽到什麼聲音,都彆輕易出去。”
趙國軍點了點頭,拿起手電筒跟在羅薈英身後。兩人走出帳篷,借著微弱的月光往洞口走去。洞口的勘探工具果然倒在地上,卷尺、放大鏡散了一地。羅薈英蹲下身,檢查著地上的痕跡:“這裡有腳印!”
趙國軍湊過去一看,地上果然有幾個模糊的腳印,因為剛下過雨,泥土鬆軟,腳印還很清晰。“是男人的腳印,尺碼很大,穿的是膠鞋。”趙國軍判斷道,“而且腳印是新的,應該就是剛才那個人留下的。”
“往哪個方向跑了?”羅薈英問。趙國軍順著腳印的方向看去:“往山下麵跑了,好像是朝著紅格爾嘎查的方向。”
“紅格爾嘎查?”羅薈英心裡一動,“巴特爾就是紅格爾嘎查的人。難道和他有關?”
“不好說。”趙國軍謹慎地說,“也可能是嘎查裡的其他人,比如知道我們來勘探,想過來看看熱鬨的牧民。”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剛才在帳篷裡,巴特爾提到他父親的時候,眼神有點不對勁,像是在隱瞞什麼。”
羅薈英沒有說話,她想起剛才巴特爾在地上畫的圖案——那看起來像是一個簡易的地圖,標注著幾個點,其中一個點正好對著他們發現的洞穴。“先彆輕易下結論。”她站起身,“把工具收拾好,回去再說。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好小林和那些線索,彆讓背後的人得逞。”
兩人收拾好工具,返回帳篷。小林和巴特爾正焦急地等待著,看到他們回來,立刻迎了上去:“怎麼樣?找到人了嗎?”
“沒追上,但發現了腳印,往嘎查方向跑了。”羅薈英說,“我們現在要提高警惕,今晚輪流守夜,不能再讓人鑽了空子。”
接下來,四人分成兩組守夜:前半夜是羅薈英和趙國軍,後半夜是小林和巴特爾。篝火漸漸小了下去,帳篷裡隻剩下彼此的呼吸聲。羅薈英靠在帳篷壁上,看著對麵閉目養神的趙國軍,猶豫了很久,終於開口:“趙醫生,關於我父親和你父親的事,我知道你心裡有疙瘩。但這次在黑風嶺,我們的目標是一致的——找到真相,不管是考古的真相,還是你父親和小林父親失蹤的真相。我希望我們能暫時放下過去的恩怨,互相配合。”
趙國軍睜開眼睛,看著羅薈英,沉默了很久才說:“我可以配合你,但我不會放棄調查我父親的事。如果真的是你父親做錯了,我一定會為我父親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