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幕:文物入館,論文聲遠
省考古隊的臨時倉庫裡,日光透過木窗欞斜切進來,落在碼放整齊的文物箱上。毛三戴著白手套,正俯身核對清單,指尖劃過“唐代三彩馬·一級文物”的標簽時,指腹能摸到箱壁上細微的木紋——這是他特意讓人從青龍村老木匠家訂做的木箱,“老木頭軟,能護著文物。”
倉庫門口傳來汽車引擎聲,國家博物館的接收組到了。為首的老周是郭維的同事,一進門就握住毛三的手:“老毛,可算見著活人了,郭維在信裡把你誇上天,說你用竹片清淤泥,連朱雀基座的雲紋都沒碰掉一根。”毛三咧嘴笑,指了指最裡麵的大箱:“獸首金飾在那兒,紅珊瑚寶石我們用棉紙裹了三層,裝車時可得墊上稻草。”
交接儀式簡單卻鄭重。當老周打開箱蓋,陽光照在獸首金飾的紅珊瑚上,折射出暖紅的光,倉庫裡的人都靜了靜。“這工藝,突厥的鎏金技法,還摻了唐人的雲紋,”老周摩挲著獸首的鬃毛,“郭維說這是證明唐與突厥文化交融的鐵證,一點不假。”
與此同時,河南省博物館的展廳裡,工作人員正小心翼翼地將三彩馬擺進玻璃展櫃。馬身的黃、綠、白三色釉色鮮亮,馬尾微微上翹,仿佛下一秒就要揚蹄。負責展覽的小李擦了擦汗,對同事說:“昨天試展,有個老爺子站在這兒看了半小時,說‘這馬跟我小時候在洛陽見過的唐三彩一個精氣神’。”
開展那天,展廳裡擠滿了人。前排的小學生踮著腳,聽講解員說“這匹馬來自青龍山水庫下的唐墓,考古隊員挖了三個多月才把它清理出來”;後排的老教授戴著老花鏡,對著銅鏡上的纏枝紋拍照,嘴裡念叨:“唐代宗時期的銅鏡,紋飾裡有突厥的纏枝,少見,少見。”齊軍也來了,他站在獸首金飾的複製品前,忽然想起去年陳老二藏這東西時的慌張,忍不住笑了——現在這寶貝,終於能光明正大地讓人看了。
而在北京,《考古學報》的編輯部裡,主編正拿著毛三和郭維的聯合論文,對同事感歎:“你看這部分,老毛寫發掘現場的神獸清理,連淤泥的厚度都記了;郭維寫骨骸鑒定,把黑風嶺的礦粉成分都列了表,嚴謹又有故事性。”論文發表的第二天,郭維就收到了北大考古係的來信,信裡說“學生們把這篇論文當案例講,說這才是‘考古破案’的樣子”。
一周後,毛三在青龍村整理資料時,接到了省考古隊的電話:“老毛,有個年輕隊員問你,青龍村唐墓的墓道斜坡角度,是不是比一般唐墓緩?他寫作業想引用。”毛三看著桌上齊軍送的曬乾的花生,笑著說:“讓他來問我,我給他畫當時的測量圖——對了,告訴那小子,考古不是光記數據,還得聽村民說的老話,說不定就藏著伏筆。”
第七十幕:新程啟碇,車站約彆
秋雨淅淅瀝瀝下了三天,青龍村的泥土裡浸著潮氣。毛三正在帳篷裡打包行李,最底下墊著的是父親的《宋代墓葬形製考》,書裡夾著齊軍送的曬乾的野菊花——上次郭維說這花泡水喝能明目,他就一直留著。
“毛隊長!”帳外傳來齊軍的聲音,他手裡拿著一個布包,“我娘給你縫的鞋墊,說你下次挖墓,走山路腳不疼。”毛三接過布包,摸到裡麵厚厚的棉絮,鼻子有點酸:“齊軍,以後這唐墓的保護,就靠你了。”齊軍用力點頭:“放心,我每天都去水庫邊轉,誰要是敢動一鏟子,我第一時間報縣文化館。”
剛送走齊軍,省考古隊的電話就打來了:“老毛,豫東發現了一座漢墓,封土堆保存得完好,隊裡決定讓你帶隊。”毛三盯著帳篷外的雨簾,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剛到青龍村時,也是這樣的雨天,他和郭維擠在驢車裡吵架。“行,”他應道,“我明天就回鄭州,收拾收拾就出發。”
而在北京的實驗室裡,郭維正對著顯微鏡觀察一片新石器時代的骨片,館長推門進來:“郭維,西北有處遺址,出土了一批骨骸,需要你去鑒定年代和死因。”郭維放下手中的鑷子,目光落在桌角的照片上——那是他和毛三在青龍山水庫神獸前的合影,兩人臉上都沾著淤泥,卻笑得開心。“好,”他說,“我把手裡的樣本整理完,後天就走。”
火車站的月台人不多,風裹著秋雨打在臉上涼絲絲的。毛三提著行李,看到郭維從檢票口走出來,手裡還拿著兩袋北京的驢打滾:“給你帶的,路上吃。”毛三接過,塞進包裡,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陶片——是青龍村唐墓裡挖出來的碎瓷片,上麵還留著一點青釉:“給你做個紀念,下次合作,可彆再跟我爭年代了。”
郭維笑了,把陶片放進筆記本裡,裡麵還夾著老陳的檔案頁:“放心,下次我聽你的——不過要是涉及骨骸,你得聽我的。”兩人都笑了,站台的廣播響了,毛三的火車要開了。
“走了!”毛三跳上火車,趴在車窗上喊。
郭維揮了揮手:“豫東要是有跨區的活兒,記得喊我!”
毛三點頭,火車慢慢開動,他看著郭維的身影越來越小,忽然想起在青龍村的那個深夜,兩人蹲在神獸旁,就著馬燈看礦粉樣本的樣子。
車窗外,秋雨漸漸停了,天邊透出一點亮。毛三打開筆記本,第一頁是青龍村唐墓的結構圖,旁邊寫著郭維的話:“考古是拚拚圖,我們拚的不是文物,是曆史的真心。”他笑了笑,把筆記本塞進包裡——新的拚圖,要開始拚了。
第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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