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在美術教室門口第三次嘔吐。
粘稠的黑色液體順著瓷磚縫隙流淌，竟在地麵勾勒出燃燒的校徽圖案。他的太陽穴突突跳動，耳邊持續回響著指甲刮擦金屬的聲響——那是蘇晚晴用指骨敲擊黑板發出的死亡節拍。
你的手在抖。少女的聲音從調色盤後方傳來。她的身體完全透明化，唯有那雙琥珀色瞳孔凝結著實體，因為你知道自己在褻瀆聖物。
李明低頭看著掌心。本該握著炭筆的位置，此刻正纏繞著半截森白指骨。指關節處殘留著焦黑痕跡，骨節分叉處生長著暗紅色肉芽，隨著脈搏跳動滲出膿血。當他試圖甩開時，指骨突然活過來般絞住他的手腕，骨縫間滲出黑色墨水。
調色盤上的顏料正在沸騰。
朱紅色顏料裡浮沉著人牙，鈷藍色液體中浸泡著眼球，而最中央的鈦白色顏料塊，分明是凝固的腦漿。李明突然意識到，這些顏料原料都來自美術教室的石膏像——三天前還完好的大衛像，此刻眼眶裡塞滿染血的棉絮。
這是陳默最後的作品。蘇晚晴掀開蒙著畫布的罩布，腐臭味撲麵而來。畫布上描繪著火災現場，但所有遇難者都被替換成李明的麵孔。最駭人的是畫中教師林老師的下半身——那根本不是人體，而是由無數支炭筆拚接成的怪物。
指骨突然劇烈震顫。李明不受控製地抓起調色刀，刀刃觸及掌心血漬的瞬間，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暴雨夜的美術教室，陳默顫抖的手指正在削炭筆，木屑紛飛中露出森森白骨。少女突然轉頭微笑，她的嘴唇裂開至耳根，露出碳化的聲帶：要畫出最完美的死亡，需要最虔誠的祭品。
住手！
蘇晚晴的尖叫震碎了所有玻璃。李明看到自己的倒影正在調色盤上扭曲，原本的人形拉長成燃燒的怪物。指骨炭筆突然飛射而出，在畫布上劃出燃燒的軌跡。當筆尖刺入陳默畫像的眼眶時，整間教室的石膏像同時開裂，石膏粉末在空中凝聚成人形。
你終於想起來了？蘇晚晴的臉皮突然脫落，露出下方流動的顏料。那些顏料彙聚成陳默的模樣，焦黑的皮膚正片片剝落，露出底下碳化的骨骼，三年前的今天，是你親手折斷我的手指。
記憶如洪水決堤。李明看到穿著消防服的自己站在安全通道前，手中握著消防斧。門縫裡伸出陳默血淋淋的手，她的指骨被門板夾斷，卻仍死死攥著半截炭筆：快逃...他們來了...
閉嘴！李明抓起燃燒的調色板砸向幻象。火焰接觸陳默殘影的瞬間，現實中的畫架突然爆炸。飛濺的木屑割破他的臉頰，血液滴落在地磚上竟自動排列成契約條款：
第四條：每使用一次聖物，需獻祭三年壽命
第五條：執念加深至臨界值時，宿主將永久轉化為亡靈畫師
走廊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李明掀開畫室門簾，發現消防水池裡漂浮著十二具石膏像。那些本該空洞的眼窩裡鑽出蛆蟲，石膏裂縫中滲出暗紅色液體，在水麵彙成血手將他拖向池底。
指骨炭筆突然變得滾燙。李明發現自己的右手背浮現出血管狀紋路，黑色紋路正沿著手臂向上蔓延。當他試圖用左手撕扯時，整條左臂突然碳化脫落，露出下方跳動的血肉心臟——那心臟表麵布滿焦痕，血管如同燃燒的導火索。
你以為炭筆隻是畫具？蘇晚晴的聲音從天花板滲透下來，她的頭顱倒懸著，發絲間纏繞著燃燒的畫框，那是陳默的執念具象化，每次揮動畫筆都在吸收她的怨氣。
李明踉蹌著後退，後背撞上陳列架。玻璃展櫃突然炸裂，裡麵陳列的獲獎作品紛紛複活：獲獎油畫裡的溺水者爬出畫框，水彩畫中的火災幸存者撕開自己的臉皮，素描紙上的骷髏跳下展台開始追擊。
快畫贖罪圖！陳默的殘影突然出現在畫室中央，她的身體由流動的顏料構成，雙手握著李明的指骨炭筆，在月食前完成《往生圖》，否則......
整棟教學樓突然劇烈震顫。李明看到窗外血月當空，月光透過玻璃窗在地麵投射出巨大的牢籠圖案。他的影子正在牢籠邊緣遊走，每走一步都在地麵留下燃燒的腳印。
當第一滴血淚落在炭筆上時，奇跡發生了。指骨表麵浮現出細密刻痕，那是用甲骨文鐫刻的往生咒。李明本能地開始作畫，筆尖觸碰畫布的瞬間，陳默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暴雨夜的美術教室，蘇晚晴正在焚燒獲獎作品。陳默衝進去搶奪時被火焰吞噬，她的右手被門板夾斷，卻死死護住半截炭筆。燃燒的指尖在牆上寫下李明是縱火犯，而真正的凶手此刻正站在門外——籃球隊長舉著滅火器，臉上戴著蘇晚晴的麵具。
這才是真相！李明嘶吼著將指骨刺入掌心，黑色血液順著筆杆流淌，在畫布上暈染出燃燒的校門。當畫作完成的瞬間，整間教室的石膏像同時爆裂，陳默的殘影化作金粉融入畫中。
血月突然黯淡。蘇晚晴發出淒厲的尖嘯，她的身體開始像素描紙般片片剝落，露出下方碳化的骨骼：不可能！你怎能看破鏡麵法則......
消防警報驟然響起。李明看到走廊儘頭站著穿消防服的自己，手中的消防斧正在滴落黑色黏液。當兩個時空的畫麵重疊時，他終於看清斧刃上刻著的字跡——那是用陳默的指骨製成的刻刀留下的二字。
晨光穿透烏雲時，李明在宿管阿姨的尖叫聲中驚醒。他完好無損地躺在床上，右手掌心的焦痕組成燃燒的校徽。床頭櫃上放著嶄新的素描本，扉頁上是用血繪製的契約補充條款：
第六條：當宿主產生反抗意識時，記憶篡改程序將啟動
當他翻開素描本時，夾層裡掉出半截指骨。骨節分叉處纏繞著黑色發絲，末端刻著微縮的往生咒。走廊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李明透過門縫看到蘇晚晴正在走廊徘徊，她破損的裙擺下露出半截焦黑的腿骨，手中握著的素描本扉頁，正是他昨夜簽名的那頁血字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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