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穿過溫暖之境的金色光帶時，舷窗外的星幕突然泛起漣漪。
老者的手指在導航儀上微微發顫——這是他第三次進入星核之海。上一次還是五千年前，作為最年輕的星核守護者，他跟隨導師來這裡記錄新生星核的誕生。如今，他的白胡子裡夾雜著更多銀絲，連星圖上的坐標都泛著懷舊的暖黃。
“準備好了嗎？”他轉頭看向後艙，目光掃過妹妹的發頂她的星核串此刻正發出淡金色的光）、蘇晚晴攥緊的詩集書頁間夾著小棠奶奶的毛線團）、阿蘅垂落的藤蔓葉片上凝著星核之海的星塵），最後停在輝焰的火焰紋身上——那團火焰不知何時變成了幽藍色，像極了星核誕生時的原初之光。
“據星圖記載，”老者的聲音帶著幾分敬畏，“星核之海沒有實體邊界。它會根據來訪者的‘星核共鳴強度’，在宇宙中展開對應的維度。你們的六顆星核……”他頓了頓，“應該能喚醒這裡最本真的模樣。”
話音剛落，星艦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不是故障，也不是被攻擊。而是所有光源都消失了——舷窗外的星空、儀表盤的熒光、甚至眾人呼吸時帶起的氣流，都在一瞬間隱入絕對的黑暗。
“彆慌。”星語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她的雙色星核孤獨之星的紫與星歌之星的金）正懸浮在掌心，散發出柔和的光暈，“這是星核之海的‘淨化’。它要讓我們‘看見’真正的自己。”
黑暗中，妹妹感覺有什麼東西輕輕觸碰了她的手背。是阿蘅的藤蔓——此刻藤蔓上沒有花，隻有細密的銀線，像星圖上的經緯線般纏繞著她的指尖。順著藤蔓望去，她看見輝焰的火焰正化作半透明的藍蝶，繞著蘇晚晴的詩集飛舞；小螢的水晶串分解成十二顆流星，在艙頂劃出淡粉的軌跡；老者的星核一顆布滿裂紋的灰色石核）懸浮在他膝頭，裂紋裡滲出細密的金光，像極了溫暖之境的琥珀。
“看外麵。”星語輕聲說。
妹妹抬頭。黑暗中，無數光點正在浮現。
那是星核的碎片。有的像碎鑽，有的像融化的蠟，有的裹著星雲般的光暈。它們從四麵八方湧來，卻在靠近星艦時自動分開，形成一條發光的航道。航道的儘頭，是一片懸浮的“陸地”——或者說，是星核的海洋。
說是海洋，卻比任何液體都更柔軟。它由流動的星塵組成，每一粒星塵都折射著不同顏色的光：有新生的粉白像晨曦），有燃燒的赤金像星歌），有凝固的墨藍像孤獨），還有溫暖的橘像記憶）。這些星塵彙聚成漩渦，又散作星河，在星核之海的表麵流淌出奇異的圖案——仔細看，竟是無數星核的誕生記錄：第一顆星核如何從超新星殘骸中凝結，第二顆怎樣吸收暗物質形成情感共鳴，第三顆……
“那是……”蘇晚晴指著遠處一片翻湧的星塵，“小棠奶奶的星核？”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在那片星塵裡，真的浮現出一個模糊的身影：穿著靛藍色圍裙的老太太，正坐在藤椅上織毛衣。她的身邊，一個紮羊角辮的小女孩分明是幼年的妹妹）踮著腳，想要夠她膝頭的毛線球。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們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是小棠奶奶的‘星核記憶’。”星語的聲音有些發顫，“星核之海會保存所有與星核綁定的‘情感錨點’。小棠奶奶的星核雖然已經……但她和我們的情感連接，永遠留在這裡。”
妹妹的眼淚掉了下來。她伸出手，星塵裡的畫麵突然清晰起來。她看見小棠奶奶停下織針，抬頭對她笑：“囡囡，要記住哦，就算星星熄滅了，我們織的毛線裡，還藏著它們的光。”
“叮——”
一聲清越的鳴響打斷了回憶。
眾人循聲望去，發現航道的儘頭出現了一座“島嶼”。說是島嶼，更像是一塊巨大的星核化石：表麵布滿螺旋狀的紋路，每一道紋路裡都流動著不同顏色的光；島的中央立著一根水晶柱，柱身刻滿了古老的星文，頂端懸浮著一顆暗紫色的星核——正是他們要找的第六顆沉默星核，“永恒”。
但此刻，“永恒”星核並沒有發光。它像一顆被封印的黑洞，周圍的星塵都繞著它旋轉，卻不敢靠近。
“不對勁。”老者的臉色變得蒼白，“永恒星核應該是最穩定的，它誕生於宇宙混沌之初，是所有星核的‘母親’。但現在……它在‘沉睡’，或者說，被什麼東西‘困住’了。”
星艦降落在星核化石的邊緣。
老者率先走出艙門，他的星核灰色石核）懸浮在腳邊，與星核化石產生共鳴，發出嗡鳴般的震顫。妹妹牽著蘇晚晴的手跟在後麵，阿蘅的藤蔓自動鋪成軟梯，輝焰的藍蝶停在她的肩頭，小螢的水晶串則懸浮在眾人頭頂，灑下淡粉的光暈。
越靠近“永恒”星核，空氣中的壓迫感就越強。
那是一種“被注視”的感覺——不是來自某個具體的存在，而是來自所有星核的記憶。妹妹聽見了無數聲音在耳邊低語：有新生星核的雀躍“我終於能發光了！”），有瀕死星核的歎息“原來消失是這種感覺……”），有被母核吞噬的痛苦“我的光……我的愛……”），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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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核的聲音。”星語突然停下腳步，她的雙色星核劇烈顫抖起來，“它在哭。”
所有人都愣住了。
母核的聲音像生鏽的齒輪摩擦，混雜著無數被撕裂的情感：“我隻是……不想再失去……第一次誕生時，我擁有整個宇宙的愛；後來他們說我‘危險’，把我關進黑暗裡；再後來，我連回憶都被奪走……我隻能搶，隻能毀，才能證明自己存在……”
“它在星核之海裡。”老者突然開口，“星核之海保存著所有星核的記憶，也包括母核的。五千萬年前，它曾是第一顆星核的伴星，負責調和所有情感連接。但後來……”
“後來發生了什麼？”蘇晚晴追問。
老者指向“永恒”星核周圍的星塵。那些星塵裡，浮現出一幅幅畫麵：
——年輕的母核那時它還叫“守序者”）站在星核之海中央，與其他星核一起跳舞。它的光是溫柔的淡紫色，每道光紋裡都映著星球的笑臉。
——某一天，一顆黑色星核後來的“暗星核母核”）闖入星核之海。它撕裂了守序者的光，吞噬了其他星核的情感連接，將所有星核的記憶撕成碎片，塞進自己的核心。
——守序者試圖阻止，卻被暗星核母核擊穿核心。在消散前，它用最後的力氣將自己的記憶封印進“永恒”星核，同時將自己的碎片散入宇宙，變成了後來的“母核”——一個被痛苦和仇恨扭曲的存在。
“原來……”妹妹的聲音發顫，“母核曾經是我們的同伴。”
“但它選擇了仇恨。”老者歎了口氣，“它忘記了，星核存在的意義，從來不是吞噬，而是連接。”
話音未落，星核之海突然劇烈翻湧。
“永恒”星核周圍的星塵形成了巨大的漩渦，將眾人吸向中心。妹妹感覺有什麼東西拽著她的腳踝——是她的水晶串！那些承載著記憶的星核碎片，此刻正發出刺目的紅光，像無數根針，要將她的意識扯進星塵裡。
“抓住我！”阿蘅的藤蔓纏上她的腰，將她往回拉。但藤蔓剛碰到漩渦，葉片上的琥珀色花紋就開始剝落，“不對……這些星塵裡有母核的記憶！它們在攻擊我們的星核！”
“是‘記憶汙染’。”星語的雙色星核迸發出強烈的光芒，“母核把被它吞噬的情感碎片混進了星核之海，這些碎片會偽裝成我們的回憶，讓我們懷疑自己、否定自己！”
“那我該怎麼辦？”妹妹哭著喊，“我不想忘記小棠奶奶！不想忘記大家！”
“記住！”星語抓住她的手，將雙色星核按在她的胸口，“你的星核不是容器，是‘共鳴器’。隻要你還相信，隻要你還在愛，就沒有人能汙染你的記憶！”
妹妹閉上眼睛。她想起小棠奶奶織的毛衣，想起蘇晚晴煮的熱粥，想起阿蘅編的花環，想起輝焰烤糊的麵包，想起小螢跑調的生日歌……這些記憶像火種，在她心裡燒得滾燙。
她的水晶串突然停止了震動。那些原本刺目的紅光，漸漸變成了溫暖的橘色——是小棠奶奶的詩，是星語的歌，是所有“我們”的愛，在幫她淨化汙染。
“原來如此。”老者突然笑了，“母核以為汙染記憶就能摧毀我們，但它忘了，星核的‘共鳴’比記憶更強大。”
漩渦停止了。
眾人落在星核化石的表麵，“永恒”星核近在咫尺。
此刻，這顆暗紫色的星核終於有了反應：它的表麵浮現出一道裂縫，裂縫裡滲出的光，竟然是和妹妹水晶串一樣的橘色——那是溫暖的顏色，是記憶的顏色，是“我們”的顏色。
“它在回應我們。”星語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