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下一片漆黑。雖然柯德幾個小時前才從海底穿行而過,可此時正值深夜,水底不見半絲光亮。再加上機甲行進時攪起大量泥沙,他們此刻就是摸黑的瞎子。
“羅斯,問問桑丘,現在光靠視覺已經靠不住了。阿戈爾人肯定準備了應對這種情況的手段。”柯德一邊說,一邊緊盯著屏幕,提防著可能襲來的海嗣。
“杜林,過來看看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我看不懂這鬼東西。”羅斯的聲音傳來。
“這是深度計和壓力表。我們現在大概位於海平麵以下300米,壓力3040千帕左右。”
桑丘的語氣中透著無奈。既然已經被迫跟著深入海底,他也沒理由再藏著掖著。
“說人話!聽不懂!”
“意思就是你如果現在走出機甲,相當於同時被十九頭駝獸踩在背上,這樣總明白了吧?”桑丘歎了口氣。
“羅斯,先彆管那些數字了,問問他現在有沒有能提供視野的手段。”
儘管機甲內部的溫度正逐漸降低,柯德額上卻滲出細密的汗珠。敵人就藏在海底的某處,隨時可能從任何方向撲來。
柯德曾讀過烏薩斯作家的一句話:最令人窒息的不是敵人有多恐怖,而是你根本不知道他們身在何處。
他回憶起多年前在維多利亞郊野迷路的那一天。
那時他誤入一片蘆葦蕩,遇上一群形如亡靈的怪人,他們身披巫師法袍,周身纏繞著紫色火焰。那模樣,根本就不是活人該有的樣子。
濃霧四起,伸手不見五指,柯德隻能拚命奔逃。
他至今仍清楚記得那種被恐懼扼住喉嚨的感覺:左右搖曳的蘆葦割過皮膚,鮮血直流;耳邊飄著忽遠忽近的詭笑,刺痛耳膜。
他拔出劍向四周瘋狂揮砍,卻隻斬斷了一片又一片的蘆葦。精疲力竭,卻始終逃不出迷障。
最後,是一名瓦伊凡少女出現,用火焰驅散了那些迷霧與怪影,帶他走出了那片死亡之地。但那次經曆,他心底烙下了無法抹去的陰影。
“開聲呐吧……應該是這個按鈕?”桑丘的聲音將柯德拉回現實。
“聲呐又是什麼鬼東西?”
“就像你在山穀裡大喊一聲,會有回音傳回來。這樣就算閉著眼,也能知道前麵有沒有東西擋著,明白了嗎?”
廣播裡,羅斯沉默了一瞬,隨即罵罵咧咧起來:“可山穀是死的,那什麼海嗣卻是活的!你朝它吼一嗓子,它不也知道我們在哪了嗎?”
“我也隻認得這個按鈕了,阿戈爾的設備我不完全懂。按不按,你們決定吧。”
“羅斯,就照他說的,開聲呐吧。”柯德插話道。
“你確定?”
“我確定。喊一聲,至少雙方都知道對方在哪兒,夠公平。我向你保證,隻要那海嗣敢露頭,我就一拳把它砸穿。我賭我的拳頭,比它快。”
“減速,索拉!”
機甲應聲放緩了速度,柯德麵前的屏幕畫麵也隨之切換。現在屏幕中央隻剩下一個孤零零的紅點,一道圓環正以它為中心,緩緩向四周擴散開來。
當波紋掃過一定範圍時,屏幕上開始顯現出一些模糊的凹凸輪廓。
“注意看有沒有會動的東西。”桑丘在廣播裡補充道。
柯德緊緊盯著屏幕。雖然現在他們總算有了“眼睛”,可他內心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緊張感。
他總覺得,海嗣早已盯上了他們,而他們卻還像個傻大個似的,在這片黑暗中大喊大叫。
就在這時,聲呐的波紋掃過機甲右前方,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圓形輪廓。
“索拉,停下。杜林,辨認一下那是什麼?”羅斯發出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