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深處,晨霧像乳白色的幽靈,在樹木間纏繞流動。能見度不足二十米,四周隻剩下眾人粗重的喘息、腳踩在腐爛落葉上的噗嗤聲,以及前方那個沉默背影偶爾撥開枝葉的細微聲響。
那個自稱陳深的弩手,一言不發地在前麵帶路。他的步伐迅捷而精準,仿佛對這片山林熟悉到閉著眼睛都能走,總能找到最省力的路徑,避開糾纏的藤蔓和濕滑的苔蘚。他背上那張金屬弩已經收起,但右手始終按在腰間的箭袋上,保持著絕對的警惕。
林啟一行人跟得很吃力。昨夜的奔逃和驚嚇消耗了太多體力,此刻在濕滑崎嶇的山林中跋涉,每一步都異常艱難。李明好幾次差點滑倒,嘴裡不乾不淨地低聲咒罵著,但聲音壓得極低,似乎也怕惹惱了前麵那位煞神。
王姐攙扶著體力最差的小孫,小張則扶著臉色發白、似乎還在回味剛才驚險一幕的張翰博士。林啟走在隊伍最後,一邊注意著後方動靜,一邊不時看向手中的電腦——屏幕依舊沉默,沒有任何來自“元”的指示或警告。這種沉默,在這種未知的情境下,反而更讓人不安。
這個陳深,出現得太突兀,太巧合。他為什麼恰好在那時出現?他那精準的弩法和冷靜的眼神,絕非常人。他是軍方的人?幸存者獵人?還是……彆的什麼?
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天色漸亮,霧氣稍散。陳深在一片相對乾燥、視野稍好的林間空地停了下來,舉起拳頭示意休息。
眾人如蒙大赦,幾乎癱倒在地,拿出水壺大口喝水。
陳深則靠在一棵樹後,目光銳利地掃視著來時的方向,確認沒有追蹤者,然後才從背包裡拿出一個水囊,小口抿著。他的背包看起來不大,但顯得很沉,外麵掛著一些說不清用途的鉤索和小工具。
林啟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遞過去一塊壓縮餅乾。“謝謝你剛才出手。”
陳深瞥了一眼餅乾,沒有接,隻是淡淡地說:“不用。我吃自己的。”他的聲音依舊沙啞,沒什麼情緒。
林啟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試探著問:“你是……附近的人?對這一帶很熟?”
陳深轉過頭,那雙銳利的眼睛直視著林啟,仿佛能看穿他內心的所有疑慮。“我在這片山區活動有一段時間了。”他頓了頓,補充了一句,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比你們這些從城裡逃出來的,熟一點。”
他果然知道他們的來曆。林啟心裡一緊。
“剛才……那些東西,你經常遇到嗎?”王姐也湊過來問道,臉上還帶著後怕。
“變異鼬。”陳深言簡意賅,“速度快,爪子帶毒,成群活動。算是這片山區比較麻煩的東西之一。”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在介紹某種常見的野生動物。
“之一?”李明捕捉到這個詞,聲音提高了八度,“還有彆的?!”
陳深沒回答,隻是用一種“你說呢”的眼神看了李明一眼。
張翰博士立刻來了精神,扶了扶眼鏡湊上前:“陳先生,你稱它們為‘變異鼬’?你觀察過它們的生態習性嗎?這種變異是普遍現象嗎?你是否了解變異的原因?還有昨晚那個奇怪的電磁乾擾……”
一連串的問題像連珠炮,陳深皺了皺眉,顯然對張翰的熱情很不適應。他打斷道:“不知道原因。隻知道‘審判日’之後,很多東西都變了。動物,植物,甚至……人。”他最後兩個字咬得很輕,卻讓所有人背後升起一股寒意。
“人?”林啟追問,“什麼意思?”
陳深卻不再多說,隻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休息夠了就走吧。這裡不算絕對安全。”
“我們要去哪裡?”林啟趕緊問出最關鍵的問題。不能一直這麼漫無目的地跟著走。
陳深停下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又掃過他緊緊抱著的電腦背包,目光深邃:“你們不是要去‘方舟’嗎?”
一句話,如同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他怎麼會知道?!
林啟瞳孔驟縮,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李明更是“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下意識地握緊了消防斧,眼神充滿了敵意和驚恐。王姐和小張也緊張地靠攏過來。
“你……你怎麼知道?”林啟的聲音乾澀無比。這個目的地,隻有他們幾個和那個神秘的“元”知道!
陳深看著他們如臨大敵的反應,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表情——那是一種混合著嘲弄和了然的神情。
“猜的。”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篤定,“從城裡逃出來,有明確方向,裝備還算齊整,往這個方向走的……十有八九,都是衝著‘方舟’的傳說去的。”
傳說?
林啟敏銳地抓住了這個詞。難道“方舟”基地的存在,並非隻有“元”知道?已經在幸存者中間流傳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