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體裂縫裡的四十八小時,像一場漫長而煎熬的淩遲。空氣裡混雜著血腥、草藥搗碎後的青澀氣味,以及揮之不去的壓抑。李明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偶爾因疼痛發出模糊的呻吟。王姐用找到的蒲公英和車前草小心地給他外敷,內服了“元”建議的、從附近搜尋到的幾種有消炎作用的樹皮熬煮的汁液,效果微弱,但至少傷口沒有明顯惡化。
陳深的恢複速度快得驚人。肩頭那道可怕的撕裂傷在他自己嚴格的清創、上藥他自帶的效果更好的藥物)和近乎苛刻的靜養下,竟然開始收斂結痂。他依舊沉默,但那種因傷痛帶來的虛弱感正在迅速褪去,眼神重新變得如同淬火的寒鐵。他大部分時間都靠在岩壁上假寐,但林啟知道,他比任何守夜的人都警醒。
林啟自己的精神狀態也到了極限。作為決策者,每一次選擇都像在走鋼絲,陳深的負傷和李明的重傷更是沉重的心理負擔。他幾乎每隔幾小時就會查看電腦,確認“元”沒有新的指令,仿佛那冰冷的文字是他唯一的錨點。
休整時間終於結束。李明的狀態依舊無法長途跋涉,但繼續停留的風險與日俱增。無奈之下,他們再次用藤蔓和樹乾加固了簡易擔架。
“下一站是哪裡?”抬起擔架時,小張忍不住問道,聲音裡充滿了對前路的恐懼。
林啟看了一眼電腦上“元”剛剛更新的、更加簡略且繞行大量區域的地圖,沉聲道:“一個廢棄的氣象觀測站。直線距離大概十五公裡,但實際路線……會更難走。”
沒有歡呼,沒有抱怨,隻有一片死寂的接受。隊伍再次啟程,像一群傷痕累累的遷徙動物,沉默地沒入更加荒蕪、人跡罕至的山區。
陳深帶的路幾乎不能稱之為路,完全是在岩石、密林和陡坡間強行開辟。他似乎對這片區域的地形了如指掌,總能找到那些被植被覆蓋的獸徑或者地質活動形成的裂隙,最大限度地節省體力,避開可能的危險區域。他的體力恢複得很快,除了臉色還有些蒼白,行動已與受傷前無異,依舊負責最危險的開路和斷後警戒。
抬著擔架的林啟和小張則吃儘了苦頭。崎嶇的地形讓擔架難以保持平衡,好幾次險些將李明摔出去。兩人的肩膀很快被粗糙的樹乾磨破,火辣辣地疼,汗水浸濕了破舊的衣服,又被山風吹乾,留下白色的鹽漬。
王姐和小孫在一旁儘力協助,攙扶、清理障礙,張翰博士則背著沉重的物資包,氣喘籲籲地跟在後麵,不時停下來記錄沿途看到的、形態異常的植物或昆蟲。
一路上,他們遭遇的危險並未減少,隻是性質發生了變化。不再有大規模的人類聚集點或成群的變異生物,取而代之的是更加詭異和防不勝防的威脅。
一次,他們途經一片開著妖豔紫色花朵的穀地,空氣中彌漫著甜膩的香氣。張翰博士立刻警告大家屏息,指出那些花朵釋放的花粉可能帶有神經毒性。他們用濕布捂住口鼻,快速穿過,饒是如此,小孫還是出現了短暫的眩暈。
另一次,他們在一條看似清澈的山澗邊取水,陳深卻阻止了他們,他用一根長樹枝攪動水底的泥沙,幾條手指長短、通體透明、唯有口器呈現幽藍色的水蛭狀生物迅速遊開。“藍吻水蛭,”他冷冷道,“吸附上就很難扯掉,分泌的麻痹毒素能放倒一頭鹿。”
還有無處不在的、因輻射或汙染而變異的昆蟲和植物,有的帶刺,有的含毒,有的甚至具有微弱的攻擊性。這片看似原始寧靜的山林,每一寸都潛藏著致命的殺機。
第三天下午,就在所有人都快要到達極限時,一座白色的、圓柱形高塔的頂端,突兀地出現在前方一座山峰的輪廓線上。
“到了!”小張聲音嘶啞地喊道,帶著一絲解脫。
那是一座建在山頂的廢棄氣象觀測站。主體建築是一座二層小樓,外牆的白色塗料大片剝落,露出裡麵灰色的水泥,窗戶大多破損。旁邊矗立著那座高高的信號塔,同樣鏽跡斑斑,在稀薄的雲層下顯得孤寂而破敗。
通往山頂的最後一段路是之字形的碎石坡,異常難行。當他們終於踏上相對平坦的山頂平台時,連陳深都微微鬆了口氣。
觀測站小樓的門虛掩著,裡麵布滿灰塵和鳥糞,桌椅東倒西歪,各種氣象記錄紙張散落一地,被風吹得嘩嘩作響。角落裡還有幾台早已報廢、外殼被撬開的舊式電腦。
“檢查所有房間,確認安全。”陳深下令,自己則端著弩,迅速查看了二樓和通往信號塔的樓梯。
“安全。”
“這邊也沒人。”
除了他們,這裡沒有任何活物,隻有歲月和荒蕪留下的痕跡。
將李明安置在一個相對乾淨的角落,眾人終於可以卸下重擔,癱倒在地,連手指都不想動彈。
林啟習慣性地拿出電腦,連接上他隨身攜帶的一個大容量備用電池這是在“鐵砧”鎮外圍一處廢棄車輛裡幸運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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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啟:已抵達廢棄氣象觀測站。請求下一步指示。此地是否有可利用資源?
元:位置確認。
元:資源掃描:該觀測站廢棄時間超過十年,常規物資已基本失效。
元:但根據舊有檔案記錄,站內地下室可能存在一台獨立供電的、用於特殊氣候數據備份的服務器陣列。嘗試連接,下載存儲的原始環境數據包括輻射、大氣成分、微生物分布等),對分析當前生態異變及規劃後續路徑有重要價值。
元:地下室入口位於一樓東南角,被雜物遮擋。注意:地下室密閉多年,可能存在有害氣體或結構風險。
服務器陣列?環境數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