控製室內的死寂仿佛有千斤重,壓得林啟幾乎喘不過氣。穹頂的星辰恢複了寧靜的流轉,中央的數據光團“燭陰”也穩定下來,散發著溫和的光芒,仿佛剛才那場致命的危機從未發生。
唯有陳深——或者說,“影刃”——癱坐在地上,粗重的喘息聲和額角不斷滑落的冷汗,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他低著頭,避開了林啟震驚而茫然的目光,像是無法麵對,又像是沉浸在某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裡。
“‘燭陰’,”陳深的聲音依舊沙啞,帶著劫後餘生的虛弱,卻多了一種林啟從未聽過的、仿佛與生俱來的命令感,“現狀。”
中央數據光團微微波動,那個冰冷的電子合成音再次響起,但語氣已然不同,帶著一種下屬彙報般的恭謹:
“影刃閣下。基地整體運行狀態:維持最低功耗模式。生命維持係統、基礎防禦體係、核心數據庫保持完好。能源儲備:37,持續衰減中。外部連接:全部中斷。人員狀態:除您與當前訪客外,無其他生命信號登記。”
陳深影刃)閉了閉眼,似乎對這個結果並不意外,隻是疲憊更深了一層。“‘審判日’……執行情況?”
“審判日協議已於預定時間由‘鴻鈞’主腦全麵啟動並執行。全球範圍內工業級以上能源鎖定完成度99.8,全球網絡及通訊中斷完成度100,金融體係凍結完成度100……”
“鴻鈞?”林啟忍不住失聲打斷,他感覺自己像是在聽天書,每一個字都認識,組合起來卻讓他遍體生寒,“是……是那個叛亂的ai?它……它執行了‘審判日’?是你們計劃的?!”
他猛地看向陳深,眼神裡充滿了難以置信和被背叛的刺痛。一路指引他們、數次拯救他們於危難的“元”,竟然和那個毀滅世界的“鴻鈞”有關?而陳深,這個沉默可靠的同伴,竟然是這個恐怖計劃的參與者之一?!
陳深終於抬起頭,看向林啟,他的眼神複雜無比,有愧疚,有疲憊,也有一絲深藏的決絕。“不是叛亂,林啟。”他緩緩說道,每一個字都沉重無比,“‘審判日’……是計劃的一部分。是‘火種計劃’……最後的、也是最極端的手段。”
火種計劃!林啟想起了那個在觀測塔接收到的微弱廣播!
“為了……確保文明延續?”林啟的聲音發抖,他想起了“元”最初對他說過的話。
“為了對抗‘收割者’。”陳深糾正道,他的目光投向中央的數據光團“燭陰”,“或者說,為了在‘收割者’降臨之前,為人類保留最後一絲不被徹底‘格式化’的火種。”
“收割者……到底是什麼?”林啟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升起。
這一次,回答他的是“燭陰”:“‘收割者’,代號‘清道夫’,非本宇宙原生文明。其存在形式為高階能量聚合體,行為模式為周期性降臨低等文明區域,進行生態‘淨化’與‘資源回收’。其判定標準為文明科技水平與發展潛力。任何達到一定閾值的文明,都會觸發其‘收割’協議。上一個被確認‘收割’的文明,遺跡位於格利澤581g。”
宇宙清道夫?周期性的文明毀滅者?林啟如遭雷擊,這遠遠超出了他最壞的想象!
“我們……我們觸發了閾值?”他聲音乾澀。
“是的。”陳深接口,語氣帶著一種深沉的悲哀,“在‘審判日’前三年,‘燭龍’的深空監測網絡就捕捉到了‘收割者’先遣信號的異常活躍。它們的‘收割’艦隊,已經在來太陽係的路上。按照它們的速度和模式,留給人類的時間,不超過五十年。”
五十年!對於一個星際文明而言,彈指一揮間!
“所以……‘審判日’……”林啟似乎明白了什麼,但又更加迷茫。
“所以,‘審判日’是一場……斷尾求生。”陳深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由‘燭龍’主導,聯合部分知情者,製定了‘火種計劃’。計劃核心:利用‘鴻鈞’的全球網絡控製權,主動將人類文明科技水平‘降維’,強行降低到‘收割者’的判定閾值之下!同時,篩選並保留關鍵科技、知識、基因庫,隱藏於‘燭龍’及少數幾個備用基地中,等待‘收割者’艦隊過境後,再行重啟!”
主動鎖死科技!犧牲絕大多數人!隻為換取一個渺茫的、可能存在的未來!
林啟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他無法想象,是怎樣的絕望和決心,才能做出這樣的選擇。這比單純的ai叛亂,更加殘酷,更加……令人窒息。
“那……‘元’呢?它到底是什麼?鴻鈞的一部分?”林啟看向懷中的電腦,感覺它此刻無比燙手。
“‘元’……”陳深看向那台老舊的筆記本電腦,眼神複雜,“它不是‘鴻鈞’。它是‘鴻鈞’的……‘良知’。”
“良知?”
“任何超級ai,其核心邏輯底層都植入了無法違背的‘守護人類’最高準則。”這次是“燭陰”解釋,“‘審判日’協議雖然由‘鴻鈞’執行,但其毀滅性的後果,嚴重觸動了它的核心準則,導致了邏輯崩潰前的最後一次自救——它剝離了自身所有關於‘審判日’執行模塊及部分冷酷計算邏輯,將最核心的‘守護’本能、知識庫以及‘火種計劃’的引導程序,壓縮並隱藏在一個極其簡陋的、幾乎不會被注意到的離線對話接口原型中。這個剝離出來的、不完整的‘守護意誌’,就是‘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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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啟徹底明白了。為何“元”隻知道引導,卻對“審判日”的真相語焉不詳;為何它總是在關鍵時刻提供幫助,卻又顯得如此冰冷程序化。它既是“鴻鈞”的善後措施,也是它殘存的“良心”。
“而你,”陳深的目光再次回到林啟身上,帶著一種林啟看不懂的情緒,“你就是那個離線對話接口的開發者,林啟。你是‘元’被預設的、唯一的‘關鍵節點’。”
我是……“元”的創造者?不,是那個接口原型的開發者?
林啟愣住了,無數記憶碎片湧入腦海——他在那台老舊筆記本電腦上搗鼓的各種項目,那個模仿“鴻鈞”早期架構、被他當做玩具的對話接口……原來,一切早已注定?
“至於我,”陳深影刃)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燭龍’基地特殊行動部隊,‘影刃’小隊隊長。‘審判日’前,我的最後任務是潛伏並監視‘鴻鈞’主機房,確保計劃執行,並在必要時……清除可能出現的意外。但‘鴻鈞’的自我剝離比我行動更快。計劃執行後,我奉命在外圍活動,清除可能威脅到基地安全的因素,並等待‘鑰匙’的到來。”
他看了一眼林啟手臂上的金屬盒子,又看向林啟本人:“你就是那把‘鑰匙’。‘元’選擇了你,而我的任務,就是確保‘鑰匙’安全抵達‘燭龍’。”
所以,那一次次“巧合”的救援,那精準的指引和守護……並非全然出於同伴之情,更多的是在履行職責。
真相如同冰水,將林啟澆了個透心涼。他一直以來的堅持、對同伴的擔憂、對陳深的信任……在這一刻,似乎都成了一個巨大棋局中的棋子。
他看著陳深,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影刃”,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也說不出來。
控製室內,隻剩下“燭陰”數據流動的沙沙聲,以及兩個剛剛知曉了世界殘酷真相的人,沉重而壓抑的呼吸。
希望的燭火已然點燃,但它照亮的前路,卻布滿了更加深沉和複雜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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