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鮮紅的數字烙印在主屏幕角落，每一次跳動都像錘擊在心臟上。控製室內彌漫著一種混合了焦糊味、機油和疲憊汗水的滯重空氣。燈光依舊不穩定地閃爍著，將每個人臉上劫後餘生的茫然與新的焦慮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
五天。這是他們透支了一位沉睡同伴的生命保障，換來的、微不足道的喘息。
沒有時間沉浸在勝利的虛脫或失去的悲痛中。求生的本能像一根無形的鞭子，抽打著每一個人。
陳深是第一個行動的。他沉默地走到武器架前——那裡如今空曠了許多——開始清點剩餘裝備。兩把缺口累累的消防斧，幾根磨尖的鋼筋，他自己的金屬弩和僅剩的七支弩箭，還有林啟那根已經彎曲的撬棍。這就是他們所有的“武裝”。他將這些武器分門彆類放好，動作一絲不苟，仿佛在完成某種神聖的儀式。他的肩頭，之前與“影狼”搏殺留下的傷口因過度用力而再次滲出血跡，但他渾然未覺。
王姐坐在輪椅上，麵前展開著“燭陰”提供的基地結構全息圖。她的手指在虛空中緩慢移動，眉頭緊鎖，過濾著那些被標記為“結構受損”、“權限封鎖”或“能量沉寂”的區域。她的腿傷依舊嚴重，但眼神卻異常專注明亮，像一台高速運轉的計算機，試圖從這片廢墟迷宮中，找出可能隱藏著生機的那條縫隙。
“a3倉儲區，標記為‘輕度結構損傷’，但通往該區域的西側通道完全坍塌。東側維護通道……權限要求‘工程主管’以上。”她低聲念著，像是在和自己商量。
小張和小孫則開始動手清理控製室。他們搬開翻倒的椅子，掃拾散落的零件和碎玻璃，用找到的破布擦拭著控製台上乾涸的血跡和灰塵。動作有些機械，但正是在這種重複性的勞動中，某種被巨大災難震散的秩序感，正在被一點點重新建立起來。小孫偶爾會停下來，看著屏幕上那個不斷減少的倒計時發呆，直到小張輕輕碰她一下，才又繼續忙碌。
林啟沒有參與具體的清理工作。他盤膝坐在控製台前，緊閉雙眼，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他正在做一件極其危險而又不得不做的事情——主動沉入那片因“燭龍之影”激活而暫時沉寂的低語之海。
與之前被動承受的混亂和惡意不同，這一次，他帶著明確的目的。他需要“感受”基地，感受那遍布各處的能量流動或者說淤塞），感受那些因爆炸和能量風暴而產生的、如同傷口般的結構性裂縫，尤其是……感受“奧術能量回收裝置”核心那枚生物晶體的狀態。
這過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那些低語殘渣並未消失，隻是蟄伏。當他主動將意識延伸出去時，它們立刻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般圍攏過來，試圖再次汙染、吞噬他的神智。他必須集中全部精神，像駕馭一匹狂暴的野馬，在維持自我意識清醒的同時，小心翼翼地引導著感知，避開那些充滿惡意的精神暗礁。
他“看”到了——不是用眼睛，而是一種更加玄妙的內部視覺——代表著基地能源網絡的、原本應該如同星河般璀璨的光流，如今變得黯淡、稀疏，許多地方甚至出現了斷裂和淤塞的黑點。代表結構完整性的光膜上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尤其是在幾個主要交戰區和能量過載點，裂痕深可見“骨”，仿佛隨時會徹底崩解。
而最讓他心驚的，是那枚位於裝置核心的生物晶體。在他的感知中，它不再是最初那溫暖、純淨的乳白色光團，而是布滿了細密的、如同閃電般不斷明滅的黑色裂紋。它依舊在努力地轉化著微弱的能量，但每一次轉化，都讓那些裂紋似乎擴大一分，散發出一種痛苦和不穩定的波動。它就像一個瀕臨碎裂的容器，勉強維持著最後的機能。
`元……如果你在，你會怎麼做？`林啟在心底無聲地呼喚，但回應他的，隻有腦海深處那片更加空洞的回響，以及低語殘渣趁機發起的又一次微弱衝擊。他悶哼一聲，強行將那些雜念驅散。
他睜開眼，眼神疲憊卻帶著一絲明悟。
“裝置核心的損傷比顯示的更嚴重，”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看向陳深和王姐，“那些裂紋……在緩慢擴大。強行提升輸出，可能會直接導致它崩潰。”
陳深擦拭弩箭的動作頓了頓，眉頭鎖得更緊。王姐也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憂慮。
“修複的可能性？”陳深問出了關鍵。
“不知道。”“燭陰”的聲音響起，代替林啟回答，“生物晶體培育技術源於‘創世庫’，目前該區域已封鎖。基地現有維修能力無法處理此類微觀結構性損傷。”
又是一個壞消息。
“那就儘量維持現狀，延緩它的崩潰。”林啟深吸一口氣，“同時，我們必須找到替代方案，或者……修複‘創世庫’訪問權限的方法。”
這談何容易。
“關於探索，”王姐將全息圖放大，指向幾個區域，“我篩選出幾個優先級較高的目標。首先是被標記為‘輕度損傷’的a3倉儲區，那裡可能還有未被發現的工具或備用零件。其次是靠近能源核心的b5技術檔案室，雖然權限要求高，但或許能找到關於基地基礎維護的資料。最後……是d1區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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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不確定：“d1在結構圖上標記為‘廢棄物資處理區’，但它的能量讀數……在‘燭龍之影’激活後，出現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異常的波動。不同於基地任何已知能量源。”
異常的波動？在廢棄處理區？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來。
“風險等級？”“燭陰”詢問道。
“無法評估。該區域在基地日誌中記錄模糊，最後一次常規維護記錄是在‘審判日’前數年。”
未知，往往意味著危險。但也可能意味著……轉機。
“我去d1。”陳深站起身，將金屬弩背在身後，語氣不容置疑，“林啟需要保存精力維持對基地的感應和嘗試修複裝置。小張小孫留下協助。王姐，你繼續分析結構圖，尋找其他可能。”
他的安排合理且高效，沒有人反對。在資源匱乏、時間緊迫的情況下，分工合作是唯一的選擇。
“帶上這個。”林啟將那個幾乎失去光澤、裂紋遍布的金屬盒子遞給陳深，“雖然能量快耗儘了，但或許……還能有點用。”他隱隱覺得，這個權限密鑰，可能不僅僅是鑰匙那麼簡單。
陳深接過盒子，入手一片冰涼。他點了點頭，沒有多言，轉身便走向通往d1區域的通道。他的背影在閃爍的燈光下，依舊挺拔，卻帶上了一種孤身赴險的決絕。
控製室內再次陷入忙碌與等待。林啟重新閉上眼睛，嘗試用那微弱的精神感應，去“撫平”裝置核心晶體上那些躁動的裂紋，哪怕隻能延緩一絲一毫。王姐的手指在全息圖上更快地滑動，尋找著任何被忽略的細節。小張小孫則開始整理之前找到的、為數不多的醫療用品和壓縮食物，為可能的撤離或長期困守做著最壞的打算。
屏幕角落的倒計時，無情地跳動著：……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希望如同風中殘燭，搖曳不定。而對未知區域的探索，即將帶來的，是拯救的曙光，還是更深沉的絕望？
無人知曉。
他們隻能在這座傷痕累累的孤島堡壘中，為了渺茫的生機，掙紮著度過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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