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深手臂肌肉賁張，穩如鐵鉗，硬生生將下墜的林啟拽了回來，按在冰冷的梯子上。林啟大口喘息，眼前金星亂冒，腦仁像是被一柄鈍斧反複劈砍，每一次心跳都加劇著顱內的抽痛。下方，那扇圓形的金屬門已經完全滑開，露出後麵泛著柔和白光的通道，但門框邊緣，那些粘稠的黑色汙染物依舊在不甘地蠕動、探伸，如同被灼傷後不肯退去的毒蛇，嘶嘶作響的精神低語變得更加尖銳和怨毒。
“……它們……很憤怒……”“小藍”的聲音在林啟腦海中響起，比之前清晰了一絲，似乎剛才激活大門消耗了它不少能量，但也讓它與林啟的連接更加緊密。“……門……不能……保持……太久……”
“走！”陳深當機立斷，不再猶豫。他率先向下攀爬了幾米，看準位置，猛地一躍，精準地跳入了那敞開的圓形通道入口，落地瞬間一個前滾翻，弩箭已然指向通道深處。
林啟咬緊牙關，忍著劇烈的頭痛和虛脫感，也學著陳深的樣子，笨拙地向下一跳。腳下是堅實的、略帶彈性的金屬地麵，他踉蹌幾步，被陳深一把扶住。
幾乎在他們進入的瞬間，身後的圓形金屬門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迅速滑回關閉。最後一絲外界的光線和那令人不適的低語被隔絕在外。門內側同樣有一個複雜的生物識彆區，此刻正流淌著穩定的藍色微光。
他們暫時安全了。
通道內部並不寬敞，僅容兩人並行，牆壁、天花板、地麵都是一種溫潤的白色材質，散發著均勻柔和的光線，沒有任何可見的光源。空氣清新，帶著一種雨後森林般的微涼和濕潤感，與外麵基地的金屬冰冷和混雜氣味截然不同。這裡安靜得可怕，隻有他們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和心跳聲在耳邊回響。
“……這裡……是安全的……”“小藍”傳遞來肯定的信息，它的形體也從林啟手臂上稍微舒展了一些，藍色的光暈平穩地流動著。“……‘共鳴之間’……淨化區……汙染……無法……直接……進入……”
淨化區？林啟精神一振，這或許是他們進入基地後遇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安全屋。
“檢查裝備，簡單休整。”陳深言簡意賅，他自己則持弩警戒著通道前方。通道筆直向前，延伸大約二十米後，似乎連接著一個更廣闊的空間。
林啟靠在散發著微光的牆壁上，感覺那柔和的光線似乎帶著某種安撫的力量，讓他劇烈的頭痛緩和了一絲。他取出水壺喝了一小口，又掰了半塊高能量棒塞進嘴裡，艱難地吞咽著。身體的疲憊和精神的重創不是短時間內能恢複的，但至少，他們有了一個喘息之機。
“剛才……謝謝你。”林啟對陳深說道，要不是他反應神速，自己現在已經掉進下麵那團汙染的懷抱裡了。
陳深隻是微微頷首，目光依舊銳利地掃描著前方：“你的精神力量，還能支撐嗎？”
林啟苦笑著內視了一下自己那如同破布般的精神世界：“短期內不能再進行那種強度的對抗了，否則……我可能真的會被那些低語同化。不過，‘小藍’好像恢複了一些。”
確實，融合了那枚碎片後，“小藍”似乎具備了一定的自我修複能力，在這“淨化區”內，它的狀態明顯在好轉。
五分鐘後，陳深確認通道前方沒有異常，兩人再次前進。
走到通道儘頭，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巨大的圓形大廳。大廳的穹頂很高，同樣散發著柔和的白色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廳中央，那裡並非空無一物，而是矗立著數十個、或許上百個半人高的、如同水晶簇般的淡藍色晶體柱。這些晶體柱並非靜止不動，其內部有無數細微的光點如同星河般緩緩流淌、生滅，彼此之間偶爾會迸發出一兩道細微的電弧，連接成一張瞬息萬變的光網。
而在這些晶體柱的下方，連接著無數粗細不一、如同植物根須般的乳白色生物導管，這些導管如同有生命般微微搏動著，深入下方看不見的地板深處，也與四周的牆壁隱隱相連。
整個大廳，仿佛一個巨大生物的……神經中樞？
“……這裡……是‘守護者’……的……一個……次級節點……”“小藍”傳遞來帶著敬畏和懷念的情緒，“……可以……在這裡……溝通……更深層的……網絡……獲取……信息……進行……強化……修複……”
“信息？”林啟捕捉到這個關鍵詞，“能知道五十年前發生了什麼嗎？能知道怎麼徹底清除能源核心的汙染嗎？”
“……需要……嘗試……”“小藍”回應道，“……我……可以……作為……接口……但……需要……你的……精神力……引導……和……保護……”
又需要精神力。林啟感到一陣無力，但他知道這是必經之路。
“怎麼做？”
“……觸碰……任何一根……晶體柱……我會……建立連接……你將……意識……沉浸……進去……但……不要……迷失……守住……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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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起來比直接對抗精神攻擊要溫和，但風險同樣存在——將意識沉浸到一個未知的、可能殘留著“守護者”龐大記憶甚至創傷的網絡中，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我為你警戒。”陳深走到大廳入口附近，背對著林啟和林立的水晶柱，如同一個沉默的守護神。他知道，接下來的探索，他幫不上忙，隻能依靠林啟自己。
林啟深吸一口氣，走到最近的一根水晶柱前。這根晶體柱內部的光點流淌得相對平緩。他看了一眼手臂上的“小藍”，後者傳遞來鼓勵的意念。
他伸出右手，輕輕按在了冰涼光滑的晶體柱表麵。
就在接觸的刹那，“小藍”瞬間化作一道藍色的流光，順著他的手臂融入晶體柱中。緊接著，林啟感覺自己的意識被一股溫和但無可抗拒的力量牽引著，脫離了身體，投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信息海洋！
不再是之前感知生物基質網絡時的模糊感應，這一次，是無比清晰、無比龐大的數據洪流！
他“看”到了基地剛剛建成時的景象，無數工程師和穿著白色研究服的人員忙碌穿梭，充滿了希望和活力。他“看”到了“守護者”生物神經網絡被激活的瞬間，整個基地仿佛擁有了生命，各個係統協調運作，效率遠超設計預期。
但很快，畫麵突變。
刺耳的警報！閃爍的紅光！能量讀數失控般地飆升！他“感受”到了“守護者”網絡傳遞來的劇烈“痛苦”和“困惑”！一股外來的、冰冷而貪婪的意誌，如同病毒般強行侵入了網絡，它吞噬、扭曲、同化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