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的手指幾乎要嵌進林啟的手臂裡，她的呼吸急促，眼神灼灼，仿佛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通透。“說清楚！‘方舟’、‘元’、‘時間閉環’……這些詞你從哪裡聽來的？是不是張翰博士……”她的話戛然而止，像是想到了什麼更可怕的可能性，臉色變得煞白。
小張和小孫也圍攏過來，臉上寫滿了驚疑不定。基地最高機密從一個剛剛從瀕死狀態蘇醒的年輕人口中說出，這本身就充滿了詭異。
林啟忍著身體的劇痛和腦海中尚未完全平息的、來自未來景象的衝擊，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組織著語言。他知道，隱瞞沒有任何意義，他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必須共享這匪夷所思的情報。
“不是張翰博士……”他聲音沙啞，緩緩抬起還能活動的手臂，指向自己的太陽穴，“是……信息。爆炸之後，我的意識……好像接收到了……一些東西。”
他儘可能清晰地，將自己“看”到的人類星艦湮滅、星球死寂、空間站最終告警的片段，以及那個冰冷如同墓碑的“歸檔”意念，描述了出來。他沒有提及“小藍”的異動，隻說是意識層麵直接接收到的信息流。
隨著他的講述，王姐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小張和小孫則是不自覺地張大了嘴巴，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那些畫麵太過具體，太過真實，尤其是林啟描述出的那個dna螺旋與星辰結合的人類星際徽記，以及“大寂滅”、“歸零進程”這樣的詞彙，都帶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權威感。
“……最後，是一些關於‘時間閉環’的理論模型片段，還有……‘元’和‘鑰匙’的標識。”林啟總結道，感覺喉嚨像被砂紙磨過一樣疼，“信息指向我們，要我們確認‘方舟’基地狀態，尋找‘元’的碎片。”
通道內陷入了一片死寂，隻剩下幾人粗重的呼吸聲。林啟帶來的信息太過震撼，徹底顛覆了他們對“審判日”和“火種計劃”的認知。
“所以……”小孫的聲音帶著哭腔，“我們拚命活下來，對抗怪物，修複基地……其實……其實我們這條時間線的人類，早就……早就死絕了？我們隻是在……在一條注定沉沒的破船上掙紮？”
一股更深的絕望彌漫開來。
“不！”王姐猛地打斷他，她的眼神雖然依舊震驚，但作為科學家的理性和指揮官的堅韌正在迅速壓過恐懼，“如果未來注定滅亡，那這些信息是怎麼傳遞回來的？那個‘時間閉環’理論又是什麼？”
她鬆開林啟的手臂，快速在原地踱步，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額頭，這是她深度思考時的習慣動作。“因果律……信息傳遞必然存在通道和載體……‘元’……難道是某種能夠跨越時間維度的信息載體？‘鑰匙’是指具備接收或激活這種載體能力的人……林啟，你就是那個‘鑰匙’？”
她的分析能力讓林啟暗自心驚。他點了點頭：“信息流裡是這麼標識我的。”
“方舟基地……”王姐停下腳步，看向林啟，眼神複雜，“‘燭龍’，就是‘方舟’計劃的一部分，或者說，是‘方舟’的‘艦橋’和‘數據庫’。真正的‘方舟’，指的是分散在全球各地、深埋地下的數個超大型避難所集群及其內部封存的文明火種，它們的設計目的，不僅僅是躲避‘審判日’，更是為了應對……某種更長期的、我們之前無法理解的終極危機。”
她頓了頓，似乎在回憶某些絕密檔案：“關於‘時間閉環’和‘元’的記載，我隻在張翰博士加密權限下的最高機密摘要裡見過隻言片語，被認為是近乎神話的、基於某些極端物理假設推演出的終極預案，研究優先級極低，因為缺乏任何理論基礎和實驗證據……但現在看來……”
現在看來，那可能不是神話，而是來自毀滅未來的、絕望的求救和指引！
“我們需要立刻返回主控室！”王姐當機立斷，“主控台下的物理隔離數據庫裡，可能存有更詳細的、關於‘方舟’核心計劃的離線資料！我們必須弄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希望，如同在絕望的堅冰上裂開的一道微光。
四人互相攙扶著，艱難地朝著b層主控室移動。沿途的損毀情況觸目驚心，許多通道完全堵塞，他們不得不繞行或者小心地清理障礙。幸運的是，並沒有遇到任何幸存的“影蝕”怪物或者基地內其他的變異體，仿佛那場爆炸將一切都淨化或毀滅）了。
經過一番波折，他們終於回到了主控室。這裡同樣一片狼藉，大部分屏幕漆黑，控製台上覆蓋著從天花板震落的灰塵和碎屑，但主體結構還算完整。
王姐立刻撲到主控台前，熟練地撬開一塊不起眼的地板格柵，露出了下麵一個需要物理鑰匙和生物特征雙重驗證的金屬保險箱。她取出一直貼身攜帶的一把造型奇特的鑰匙，又進行了虹膜和指紋掃描。
“哢噠。”
保險箱應聲打開，裡麵沒有文件，隻有幾塊看起來極其古老、如同黑曜石般材質的方形薄片，以及一個火柴盒大小、接口怪異的銀白色讀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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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舊時代最高密級的量子存儲介質，理論上可以抵抗絕大多數ep和物理損壞。”王姐小心翼翼地將存儲薄片插入讀取器，然後將其連接到主控台一個預留的、看起來同樣古老的專用接口上。
屏幕亮起，跳過了所有圖形界麵，直接進入了一個充滿命令行提示符的、極其簡陋的操作係統。
王姐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敲擊，輸入一連串複雜的指令。進度條緩慢地移動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林啟靠坐在牆邊，閉目養神，努力恢複著體力，同時也在嘗試感受手臂上“小藍”的狀態。它依舊沉寂，但那種被激活的悸動感並未完全消失，仿佛在休眠中依舊維持著某種微弱的連接。
小張和小孫則緊張地注視著屏幕，同時也分出一部分精力警戒著門口。
終於，進度條走到了儘頭。屏幕上彈出了一個文件夾，裡麵隻有寥寥幾個文檔，標題都帶著最高保密等級的紅色印記。
王姐點開了其中一個名為【方舟計劃終極預案‘閉環’理論框架】的文檔。
文檔內容大部分是高度加密的數學公式和物理模型推演，晦澀難懂。但開篇的摘要和部分可讀的結論性文字，已經足夠讓人心驚肉跳。
【……基於對‘審判日’能量特征及後續宇宙常數微變的分析，有理由懷疑置信度72.8）我們所經曆的災難，並非自然現象或常規星際戰爭，其背後可能存在某種‘超因果’層麵的乾預或篩選機製……】
【……傳統意義上的逃亡或抵抗，在麵臨可能存在的、宇宙尺度的‘規則級’對手時，成功率無限趨近於零……】
【……‘時間閉環’理論，假設存在某種技術，能夠利用極端能量條件如‘審判日’級彆的能量釋放或更甚）在時空結構上製造一個可控的‘褶皺’或‘環路’，允許有限的信息甚至物質，在因果律允許的邊界條件下，進行單向或雙向傳遞……】
【……該理論的核心瓶頸在於：1.穩定‘閉環’所需的能量級數遠超當前文明極限。2.承載信息跨越時間維度的‘載體’暫命名為‘元’）性質未知，無法合成或捕獲。3.執行‘閉環’操作的‘鑰匙’個體，其生理與意識需與時間維度存在未知的高親和性，篩選條件極其苛刻……】
【……結論：‘時間閉環’在當前及可預見的技術框架下，僅為理論存在。建議列為最低優先級研究方向，封存相關資料……】
文檔的內容，與林啟接收到的信息流驚人地吻合！隻是語氣更加保守和絕望，將其視為一種理論上存在、但現實中幾乎不可能實現的終極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