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像是沉入冰冷粘稠的深海,又在劇烈的顛簸和窒息感中被強行拽回現實。林啟猛地咳嗽起來,感覺肺部火辣辣地疼,嘴裡滿是鐵鏽般的血腥味。他發現自己被牢牢束縛在逃生艙的座位上,舷窗外是飛速旋轉、模糊不清的色塊和刺眼的警報紅光。
“咳咳……所有人……還好嗎?”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
“還……還活著……”旁邊傳來王姐虛弱的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顫抖。
“媽的……這破船……骨頭都快散架了……”白瑾的罵聲依舊硬核,但背景是金屬扭曲的刺耳噪音和她機械義肢試圖穩定某個部件的摩擦聲。
小張沒有回應,隻有急促而痛苦的喘息聲。
逃生艙在爆炸的衝擊波中不知翻滾了多久,最終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和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猛地停了下來。所有的動力瞬間消失,隻剩下應急燈提供著昏暗的光線,照亮艙內一片狼藉和幾人驚魂未定的臉龐。
他們暫時安全了,但代價是巨大的。透過布滿裂紋的舷窗望出去,外麵並非熟悉的宇宙星空,而是一片籠罩在詭異暗紅色天光下的、布滿嶙峋怪石和扭曲植被的陌生地貌。空氣或者說,某種可供呼吸的氣體)通過艙體裂縫湧入,帶著一股濃重的硫磺和腐爛植物的甜腥氣味。
“我們……在哪?”王姐掙紮著解開安全帶,檢查著小張的狀況。小張似乎受了些內傷,臉色蒼白,但意識還算清醒。
白瑾一腳踹開有些變形的艙門,端著槍率先探出頭去,警惕地掃視著周圍。“鬼知道。逃生艙的導航在衝擊中完蛋了,我們是被隨機拋出來的。”她看著頭頂那暗紅色的、沒有明顯光源卻提供著光照的天空,以及遠處那些如同巨人骸骨般聳立的、散發著微弱磷光的奇異植物,眉頭緊鎖,“這鬼地方……感覺不太對勁。”
林啟也解開安全帶,感受著身體各處傳來的劇痛和精神的極度疲憊。他嘗試感知手臂上的“小藍”,回應依舊微弱,但那種對外界“修正者”的劇烈排斥感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對新環境的、帶著困惑和警惕的細微波動。口袋裡的“理論之基”晶體則相對平靜,隻是傳來一絲恒定的涼意。
他們勉強將必要的裝備和那個裝有zkc晶體的貨箱從半損毀的逃生艙裡拖出來。清點下來,情況不容樂觀:食物和清水所剩無幾,醫療用品短缺,通訊設備完全失靈,唯一的好消息是王姐拚命保下來的便攜終端和部分“觀測之眼”的核心組件似乎還能運作。
“必須儘快找到水源和安全的庇護所。”王姐看著儲備物資,語氣沉重,“還要弄清楚這裡的環境是否適合長期生存,以及……我們到底在什麼地方。”
他們選擇了不遠處一個看起來相對穩固的岩洞作為臨時據點。在搬運物資和安置傷員主要是小張)的過程中,林啟一直在觀察著這個陌生的世界。這裡的重力似乎比地球略大,讓人行動有些遲滯。那些扭曲的植物形態怪異,有些甚至會在他們靠近時微微蠕動。空氣中除了硫磺和腐味,還隱約夾雜著一種……極其微弱的、仿佛來自地底深處的能量波動。
這種能量波動,讓他手臂上的“小藍”和口袋裡的晶體,都產生了一絲難以察覺的共鳴。
“這裡有某種……能量源。”林啟停下腳步,仔細感知著,“很微弱,但很特彆。和zkc的感覺不同,更加……原始?”
王姐立刻拿出便攜探測器進行掃描,但結果一片混亂。“背景輻射異常,磁場紊亂,探測器受到嚴重乾擾,無法精確定位。”
白瑾則更關心現實問題:“管它什麼能量源,先找到能喝的水和不會被這些鬼植物半夜吃掉的睡覺地方再說!”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們在探索與求生中度過。幸運地找到了一處從岩縫中滲出的、雖然帶著異味但經過初步檢測可以飲用的地下水。也確認了周圍暫時沒有發現大型掠食者的蹤跡,但那些詭異的植物和偶爾從地底傳來的、低沉的震動,依舊讓人心神不寧。
夜幕如果這種暗紅色天光的減弱可以稱之為夜晚的話)降臨,氣溫開始驟降。四人擠在狹小的岩洞裡,依靠著zkc貨箱散發出的微弱能量和彼此的身體熱量取暖。
寂靜中,白瑾突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種罕見的、壓抑後的餘悸:“你們……看清楚了嗎?那些‘修正者’……它們甚至沒有動用真正的‘武器’。”
王姐沉默地點了點頭,臉色在zkc晶體幽藍的光芒下顯得格外蒼白:“它們使用的……更像是某種‘規則層麵’的工具。空間切割,物質分解……那不是能量對抗,那是……權限的碾壓。就像我們無法用手去抓住一道數學公式一樣。”
林啟回想著那艘“方舟”遺骸在暗紅色光束下如同冰雪消融般瓦解的畫麵,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那不是戰鬥,那是抹除。在“時間修正者”麵前,他們引以為傲的科技和力量,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積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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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有希望嗎?”小張虛弱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深深的迷茫和恐懼。
這個問題,如同一塊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
科技層麵的碾壓,帶來的不僅僅是物質的毀滅,更是信念的動搖。當他們拚儘一切,卻發現敵人站在他們無法理解、甚至無法觸及的層麵時,那種絕望感足以吞噬一切。
林啟握緊了口袋裡的晶體,感受著那冰涼的觸感。他想起了在時間窗口中看到的,那些遠古超文明的身影,他們的犧牲,他們的選擇。他們也麵對過無法抗衡的敵人終焉回響?),但他們沒有放棄,而是留下了“守護者”,留下了“元”,留下了……希望。
“也許……希望不在於我們有多強的炮艦。”林啟輕聲說道,打破了沉重的寂靜,“而在於我們掌握了多少‘規則’,或者……能否找到改變‘規則’的‘鑰匙’。”
他抬起手,看著手臂上那片與“小藍”融合的區域:“它們修正者)遵循著某種‘公約’,某種‘規則’。而‘小藍’和‘元’……似乎能讓它們產生‘遲疑’。這說明,我們所擁有的,或許不在它們的‘規則’預料之內,或者……觸及了它們‘規則’的邊界。”
王姐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我們不應該在它們的規則體係內與它們對抗,而是應該尋找它們規則的漏洞,或者……利用‘元’所代表的、可能更本源的‘規則’?”
“沒錯。”林啟點頭,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光,“就像在‘虛空之脊’,我們不是靠火力打敗‘織網者’,而是靠製造混亂,靠潛入。麵對‘修正者’,硬碰硬是死路一條。我們必須更聰明,更……了解它們運作的原理。”
白瑾哼了一聲,但語氣不再像之前那樣絕對:“說得輕巧。怎麼了解?再去觀測一次?嫌命長?”
“不一定非要直接觀測它們。”王姐接話道,思路被打開了,“我們可以從它們試圖‘修正’的東西入手——‘元’,‘時間奇點’,還有……這個星球。”她看向岩洞外那詭異的世界,“這裡的環境如此特殊,能量波動如此異常,或許……也隱藏著某種秘密,某種不被‘修正者’允許存在的‘錯誤’?”
這個猜測為絕望的困境打開了一扇新的窗戶。他們或許無法在科技上超越“修正者”,但他們可以嘗試在認知和策略上,找到一條生路。
降維打擊帶來的恐懼依舊存在,但一種新的、更加隱秘和堅定的決心,開始在幸存者心中萌芽。他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但他們還活著,還有“元”的碎片,還有彼此,還有……這個充滿未知和可能的奇異星球。
第二天,當初升如果那暗紅色天光變亮可以稱之為日出)的詭異光芒再次照亮這片土地時,四人走出了岩洞。他們的目標不再是盲目的逃亡或絕望的反抗,而是探索、生存,並從這個被“修正者”忽略或許並非忽略)的角落,尋找那可能存在的、顛覆規則的——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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