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實驗室中央，環形基座上的“時間透鏡”如同一個蘇醒的宇宙之眼，緩緩旋轉，中心深邃的光芒仿佛連接著無儘虛空。低沉的嗡鳴聲充斥著整個空間，那不是機械的噪音，而是時空本身被輕微擾動產生的“漣漪之聲”。
林啟、王姐、白瑾，以及站在操作終端前的“零”，都屏住了呼吸。就連被特許在一旁觀察的開拓者小隊三人——雷、卡特和琳，也下意識地放輕了動作，目光緊盯著那散發著神秘波動的裝置。
“啟動初級觀測協議，能量輸出穩定在閾值5。”“零”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實驗室中格外清晰，他的手指在虛擬操控界麵上快速劃過，“目標時間錨點：舊曆217年，星耀城，‘審判’降臨前72小時。聚焦範圍：城市中心廣場半徑五百米。”
舊曆217年，星耀城——那是人類聯邦時代最繁華的殖民星球首都之一，也是最早被“淨化者”光顧、徹底化為廢墟的地方之一。選擇這個時間點和地點，是為了驗證觀測儀的準確性，同時也為了避免過早觸及可能引發嚴重悖論的敏感節點。
“能量引導正常，時間透鏡共鳴穩定……正在建立連接……”
環形基座的光芒陡然增強，透鏡中心的旋轉加速，那片深邃的光芒如同水麵般蕩漾起來，漸漸浮現出模糊的、抖動的影像！
成功了！
所有人都下意識地向前傾身。
透鏡中的影像逐漸清晰，仿佛一個漂浮在空中的、略帶扭曲的窗口。窗口那邊，是陽光明媚、充滿未來感的城市街景！高聳入雲的摩天大樓反射著熠熠光輝，反重力車輛在透明的空中管道中無聲滑行，街道上行人如織，衣著光鮮，臉上帶著一種……屬於和平年代的、毫無陰霾的笑容。
那是“審判”降臨前，人類文明鼎盛時期的景象。
“我的天……”白瑾喃喃道，儘管早已從曆史記錄中知道那個時代的輝煌，但親眼看到這栩栩如生的“過去”，那種衝擊力依舊無與倫比。這比任何全息記錄都要真實，仿佛伸手就能觸摸到那個早已逝去的時代。
王姐眼神銳利，快速記錄著觀測到的細節，與曆史檔案進行比對。“建築風格、車輛型號、行人服飾……與檔案記錄吻合度99.7。觀測準確。”
林啟則感受到一種奇異的共鳴。他手臂上的“小藍”傳遞來一種混合著好奇與懷念的情緒波動，仿佛它也對那個有序、繁榮的時代有所感應。同時，他腦海中那塊“理論之基”晶體微微發熱，與透鏡散發出的時間波動產生著某種同步。
“放大焦點，鎖定星耀城中央廣場，東側信息發布屏。”“零”繼續下達指令。
透鏡中的視角如同鏡頭般拉近，聚焦在廣場東側一麵巨大的公共信息屏上。屏幕上正在滾動播放著聯邦新聞、股市信息和一些娛樂廣告。突然，一條緊急插播的新聞快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插播快訊：深空探測網絡‘聆聽者’陣列報告，位於格利澤581星係方向的未知高能信號持續增強，信號特征與任何已知自然現象或文明造物均不匹配。聯邦科學院已成立特彆研究小組，首席科學官陳遠博士將牽頭負責此次分析工作……】
陳遠博士！
這個名字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在實驗室裡激起了漣漪！
琳猛地踏前一步，死死盯著屏幕上那個一閃而過的、穿著白色科研製服、麵容嚴肅的中年學者影像，呼吸瞬間變得急促，拳頭緊緊攥起，指節發白。雷和卡特也露出了震驚和複雜的神色。
“陳博士……是他……”卡特的聲音帶著顫抖。
王姐迅速看向他們：“這就是你們提到的陳遠博士？”
雷沉重地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沒有離開屏幕：“沒錯……就是他。沒想到，在‘審判’降臨前，他已經在研究那個信號了……”
林啟心中一動。陳遠博士，開拓者7號的首席科學官，在“審判”初期就在研究那個後來被證實是“淨化者”前兆的信號？這難道隻是巧合？
“零”似乎對此並不意外，他冰藍色的眼眸中數據流閃爍，平靜地說：“繼續觀測，記錄所有異常能量讀數和社會活動模式。”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他們如同幽靈般，透過這時間的窗口，窺視著那個即將走向終結的繁華都市。他們看到人們依舊沉浸在日常的瑣碎與歡樂中，對即將到來的災難一無所知；他們看到科學家們忙碌地分析著那個越來越強的異常信號，爭論不休；他們甚至捕捉到了幾次極其微弱的、轉瞬即逝的、不屬於那個時代的能量波動——那是“淨化者”先遣偵察單位在進行前期滲透時留下的痕跡，但在當時，這些跡象被忽略了。
觀測帶來的不僅是曆史的真相，還有一種沉重的無力感。明知道悲劇即將發生，卻隻能作為一個旁觀者，這種感覺令人窒息。
“能量儲備下降至65，透鏡結構出現輕微疲勞。”“零”報告道，“建議結束首次觀測，進行設備冷卻和數據深度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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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姐點了點頭：“結束觀測。”
環形基座的光芒緩緩減弱，透鏡中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畫般逐漸模糊、消散，最終恢複了那片深邃的黑暗。實驗室內的嗡鳴聲也平息下來。
首次主動時間觀測，成功了！
但成功的喜悅還沒來得及蔓延，林啟突然感到一陣劇烈的、如同針紮般的頭痛襲來！他悶哼一聲，捂住了額頭，眼前陣陣發黑，無數剛剛觀測到的、屬於“過去”的影像碎片不受控製地在他腦海中翻騰、衝撞！
“林啟！”王姐立刻扶住他。
“是信息過載和精神反噬。”“零”迅速走到林啟身邊，一隻手按在他的額頭上，一股清涼的、帶著穩定氣息的能量流入林啟的腦海，幫助他梳理那些混亂的時空信息，“首次接觸高密度時間流，意識需要適應。‘星繭’在保護他，但負荷依然很大。”
過了好一會兒，林啟才緩過氣來，臉色蒼白，但眼神恢複了清明。“沒……沒事了。”他心有餘悸，“就是……像一下子被塞進了一百部快進播放的電影……”
白瑾遞過一瓶水，咂舌道：“看來這偷看曆史也不是個輕鬆活兒。”
就在這時，負責數據初步分析的卡特突然驚呼一聲：“等等！你們看這個！”
他將他個人終端上接收到的一部分觀測數據投屏到主屏幕上。那是他們在觀測結束前幾分鐘，偶然捕捉到的一段位於城市邊緣貧民區的、極其短暫且模糊的影像片段。影像中，幾個穿著兜帽、行蹤詭秘的人，正在一個廢棄的倉庫裡，圍繞著一個散發著微弱幽光的、造型奇特的裝置進行著某種儀式般的活動。那裝置的能量特征……與“淨化者”和“時間修正者”都截然不同，帶著一種……古老而邪惡的氣息。
“這是什麼人？”王姐皺眉，“他們的能量特征……從未見過。”
“零”盯著那段影像，冰藍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沉默了片刻，才緩緩說道：
“‘虛空低語者’……一個崇拜‘歸零’，認為宇宙終將歸於寂靜，並試圖主動加速這一過程的……邪教組織。”
又一個陌生的、代表著危險的名詞被拋了出來。
“他們……在‘審判’降臨前就存在了？”林啟感到一股寒意。
“他們一直存在，如同宇宙的陰影。”“零”的聲音帶著一絲冷意，“他們蟄伏在曆史的夾縫中，散播絕望，引導文明走向自我毀滅，或者……為‘歸零者’的到來鋪平道路。看來，人類文明的覆滅，背後並不僅僅是‘審判’程序那麼簡單。”
首次觀測，他們驗證了時間視界觀測儀的可行性，窺見了“審判”前夜的繁華與隱憂，確認了陳遠博士與災難的早期關聯，但同時也發現了潛藏在曆史陰影中的、更加詭異和危險的敵人。
曆史的真相，如同一個巨大的洋蔥，每剝開一層，都讓人淚流滿麵，卻發現下麵還有更多未知的層次。
林啟揉著依舊隱隱作痛的太陽穴，看著屏幕上那定格的神秘儀式畫麵。
前方的迷霧，似乎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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