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對了嘛。”
蘇晴晴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裡那點疲憊一閃而過。
她用力伸了個懶腰,像是要把高山和那一百多個戰士的重擔暫時從身上甩脫。
“行了,天大的事也得一件件辦。這院子這麼大,我一個人住著也瘮得慌,你跟你爺爺說一聲,這幾天就住這兒,幫我看看家,順便跟高山那邊搭上線,熟悉熟悉情況。”
她說著,雙手往後一背,挺起胸膛,活脫脫一個剛收了租的財迷地主婆,在自家院子裡溜達起來,嘴裡還哼著跑調的革命歌曲。
隻有這樣,才能把那些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責任,暫時踩在腳底下。
周北辰看著她那副沒心沒肺、心滿意足的德性,心裡那點空落落的滋味,反倒被一股暖意給填滿了。
他知道,她說的都對。
高山需要他,而她,也早就不再是那個需要他時時刻刻護在身後的弱女子了。
蘇晴晴在院子裡巡視了一圈,最後回到正房,一屁股坐在那張古色古香的太師椅上,兩條腿舒舒服服地往旁邊的矮凳上一搭。
她眯著眼,打量著依然站得筆直的周北辰,忽然開了口。
“周北辰,本上校餓了。”
周北辰還陷在即將分彆的複雜情緒裡,被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砸得一愣。
“你想吃什麼?”他下意識地問。
“今天我喬遷新居,又是新晉上校,雙喜臨門,必須好好慶祝一下!”
蘇晴晴一拍大腿,坐直了身體,眼睛裡閃著賊光。
她上下掃了周北辰一眼,那目光裡除了興奮,還有一絲藏得更深的狡黠。
“你去國營飯店,把他們那的招牌菜都給我弄幾個來!要硬菜!對了……”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咬得極重。
“再打兩斤好酒來!今天,咱們不醉不歸!”
酒?
周北辰的腦子“嗡”的一聲炸開。
南海明珠島那個小禮堂的畫麵瞬間衝進腦海,她隻喝了一杯,就變成了一顆軟乎乎的、任人擺布的小蘑菇。
還有,招待所裡,他看著她恬靜的睡顏,鬼使神差俯下身,在她唇上留下的那個滾燙的吻……
那個吻,像一道烙印,每次午夜夢回,都燙得他心口發慌。
他看著蘇晴晴那張興奮到發光的臉,她顯然把自己一杯倒的“光榮事跡”忘得一乾二淨。
“晴晴,你不能喝酒。”周北辰喉結滾動,聲音乾澀。
“胡說!我怎麼不能喝了?我高興,就要喝!”蘇晴晴瞪起眼睛,純粹是耍賴,“今天你要是不讓我喝個痛快,我就……我就不認你這個隊員了!”
又是這招。
周北辰徹底沒轍了。
他看著她,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裡全是期待,他根本拒絕不了。
也許……就喝一點點,應該沒事吧?
這個念頭剛升起,就被另一個更瘋狂的聲音死死壓住。
他心裡那個陰暗的角落,渴望的,遠不止是再看一次她喝醉的樣子。
他渴望她卸下所有防備,褪去所有光環後,那種隻在他麵前展露的、全然的脆弱與依賴。
他想再看一次那雙隻倒映著他的、迷蒙無措的眼睛。
那個瞬間,她不屬於任何人,隻屬於他。
這個念頭像野火,瞬間燒遍了他的五臟六腑。
“好。”
周北辰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個字,然後轉身,腳步有些發飄地朝外走去。
“快去快回!”蘇晴晴在他身後高興地喊。
周北辰開著那輛飽經風霜的吉普車,心裡亂成一鍋粥。
一邊是即將深入龍潭虎穴的戰友高山,一邊是留在京城這個巨大漩渦中心的蘇晴晴。他覺得自己被劈成了兩半,一半要去衝鋒陷陣,另一半卻隻想留在這裡,守著他的珍寶。
到了國營飯店,他要了燒雞、醬肘子、熏魚,還有幾個爽口的小菜。最後,在櫃台前,他死死盯著那幾排酒瓶,咬著牙,買了兩斤最好的白乾。
提著沉甸甸的飯菜和酒回到大宅院,蘇晴晴已經指揮著司機王鐵,把院子裡的雜草簡單清理了一遍,自己還從車裡翻出塊抹布,興致勃勃地擦著正房的門窗。
“回來啦!”
蘇晴晴看到他手裡的東西,眼睛一亮,扔下抹布就衝了過來。
飯菜在正房的八仙桌上擺開,香氣四溢,空曠的宅院總算有了點煙火氣。
“來來來,滿上!”
蘇晴晴迫不及待地搶過酒瓶,給兩個搪瓷杯都倒得冒了尖。
周北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想阻止,可看到她那副興高采烈的樣子,所有的話都堵死在喉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