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到桌前,再次拿起筆,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必須寫這份報告,必須應對這場突如其來的危機。
他曹小軍,前途無量,絕不能因為一個瘋女人被毀掉,更不能讓部隊因他而蒙羞!
與此同時,衛生院另一間臨時病房裡。
林露抱著被子,身體抖得不成樣子。
她臉色慘白,門外站著的警衛員,那筆直的身影是無聲的催命符,壓得她快要窒息。
破壞軍婚!
這四個字就是一座大山,一旦坐實,她會立刻身敗名裂,被灰溜溜地遣送回鄉,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她想去找曹小軍,想讓他來救自己,讓他去跟所有人解釋,她們之間是清白的!
可她心裡又清楚得很,他現在恐怕自身都難保了。
恐懼、絕望,還有對蘇晴晴那刻骨的恨意,在她心裡瘋狂地攪動。
那個蠢得跟豬一樣的胖子,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可怕了!
漫長的一夜,終於在所有人的煎熬中過去。
天邊泛起魚肚白,雨勢總算小了,隻剩下淅淅瀝瀝的餘音。
一輛軍用吉普車準時停在衛生院門口,警衛員敲響了病房的門。
“蘇同誌,大嫂,車準備好了。”
蘇晴晴和劉翠娥立刻起身,整理好身上那套乾淨卻不合身的軍裝。
洗去了臉上的泥汙,蘇晴晴額頭和臉頰上青紫的淤傷和劃痕,反而更加刺眼。她臉色依舊蒼白,但整個人卻不見半點頹唐。
她攙扶著母親,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
清晨濕冷的海風迎麵吹來,空氣裡混雜著泥土和海水的腥氣,蘇晴晴卻精神一振。
這是自由的味道。
吉普車在崎嶇的土路上顛簸前行,碾過被台風肆虐過的街道。
沿途到處是倒塌的屋牆、攔腰折斷的樹木,還有許多正在廢墟裡埋頭清理的軍民。
劉翠娥看著窗外,眼眶又忍不住紅了。
“這場台風,真是作孽啊。”
蘇晴晴的心頭卻是一片前所未有的寧靜。她逃離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牢籠,前路雖然未知,但命運的韁繩,已經重新被她攥回了自己手裡。
吉普車在泥濘裡顛簸了快半個小時,終於在一排被風雨摧殘得東倒西歪的漁家院落前停下。
漁光村,到了。
“蘇同誌,大嫂,到了。”開車的警衛員熄火跳下車,繞過來替她們拉開車門。
劉翠娥率先鑽出車廂,雙腳一踩到家鄉熟悉的土地,緊繃了一夜的神經才終於鬆懈下來。她趕忙回過身,小心地將女兒攙扶下來。
清晨的漁光村,滿目瘡痍。
鹹腥的海風裡全是斷木和濕泥的氣味,不少人家的茅草屋頂都被掀飛,露出黑洞洞的房梁。幾個村民正沉默地在自家的廢墟裡翻找,臉上寫滿了疲憊和麻木。
看到這番景象,劉翠娥的眼淚又在打轉。
警衛員從後備箱拎下一個小包袱,是部隊給準備的換洗衣物。
“趙團長讓我轉告二位,安心休養,部隊那邊一有結果,會立刻派人來通知。”
“替我們謝謝趙團長。”蘇晴晴點頭,聲音有些沙啞。
警衛員敬了個軍禮,迅速上車掉頭,吉普車濺起一片泥水,很快就消失在了村道的儘頭。
世界,終於安靜下來,隻剩下她們母女和這片被摧殘過的家園。
“走,晴晴,咱回家。”劉翠娥拉緊女兒的手,朝著自家那座看起來還算完整的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