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女兒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那裡麵沒有癡傻,隻有一種不容置疑的認真。
“會不會是有什麼東西呀。”蘇大海悶悶地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他轉過身,走到牆角,抄起了那把用來翻地的舊鋤頭,半信半疑地朝著女兒指著的地方走去。
“當家的,你還真信她胡鬨啊?”劉翠娥急了,“這底下要是埋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怎麼辦?”
“能有啥不乾淨的。”蘇大海把鋤頭往地上一頓,發出一聲悶響,“咱家祖祖輩輩都住這兒,還能不知道?我挖開看看,總比讓你閨女心裡長草強。”
說完,他不再理會妻子,揮起鋤頭,對著蘇晴晴剛才站立的地方,一鋤頭挖了下去。
“砰!”
雨後鬆軟的泥土被輕易地翻開,露出下麵更濕潤的新土。
蘇晴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抱著“收音機”,緊張地盯著父親的動作,耳機裡那急促的“滴滴”聲仿佛敲在了她的心跳上。
蘇大海一言不發,一鋤頭接著一鋤頭,動作沉穩有力。然而,挖開表層被雨水浸濕的泥土後,下麵便是島上常見的、乾硬的砂石土層。挖了不到半米深,鋤頭尖“鐺”的一聲,磕在一塊硬物上,震得他虎口發麻。
他換了個角度,又是一鋤,依舊是“鐺”的一聲脆響,隻刨下幾縷白色的石灰印。
劉翠娥看丈夫挖得吃力,再看看女兒那一臉不容置疑的篤定,心一橫,轉身從牆角抄起一把小點的鐵鍬:“當家的,我來幫你!我倒要看看,這底下到底藏了什麼寶貝!”她嘴上說著氣話,手上卻毫不含糊,跳進丈夫剛挖開的淺坑裡,幫忙將刨鬆的土石清出去。
“爹,娘,再往左邊一點點!”蘇晴晴假裝側耳傾聽著“收音機”裡的動靜,指揮道,“對,就是那兒!那兒的聲音最響!”
夫妻倆依言將挖掘的中心挪了半尺。一個用鋤頭奮力地砸,一個用鐵鍬費力地清。然而下麵的土層像是被鐵水澆過一般,堅硬無比,進展極其緩慢。很快,坑已經挖得有一米多深,遠超雨水能滲透的深度,可翻出來的土依舊是乾巴巴的。
一個多小時過去,坑隻加深了不到一尺。劉翠娥累得滿頭大汗,直起腰用手背捶著後腰,鐵鍬往地上一杵,泄了氣:“晴晴,會不會是那破玩意兒真壞了?這底下全是石頭,怎麼可能有水?”
蘇大海也停了下來,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汗水順著他黝黑的脊背往下淌。他低頭看著坑底那堅硬的土層,一向堅毅的眼神裡也流露出一絲動搖。
就在這時,蘇晴晴眉頭緊鎖,仿佛在仔細分辨耳機裡的聲音,她忽然抬起頭,語氣急切又肯定:“爹!娘!聲音變了!就在這層硬的下麵!‘滴滴’聲比剛才清楚多了!肯定就在下麵不遠了!”
蘇大海猛地抬頭,看向女兒。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沒有絲毫玩笑的成分,隻有一種孤注一擲的信念。他咬了咬牙,丟開已經卷了刃的鋤頭,沉聲道:“翠娥你上來,我來!”
他轉身走到牆角,從一堆雜物裡拖出一根手臂粗的鋼釺,那是他早年用來撬礁石上牡蠣的工具。他雙手握緊鋼釺,深吸一口氣,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手臂上,對準坑底,狠狠地砸了下去!
“咚!”一聲沉悶的巨響,鋼釺深深地嵌入了堅硬的土層。
“咚!”“咚!”“咚!”
蘇大海像一頭發怒的公牛,機械地重複著舉起、砸下的動作。每一擊,都帶著一種豁出去的狠勁。劉翠娥在坑邊看得心驚肉跳,想勸又不敢開口。
也不知砸了多少下,蘇大海的鋤頭尖卻傳來一陣異樣的觸感,不再是之前那種硬碰硬的“鐺鐺”聲,而是一種沉悶的“噗”聲。
“嗯?”他眉頭一挑,感覺不對。
他小心地用鋼釺往下探了探,隻覺得下麵的阻力小了許多,似乎捅破了什麼。
“怎麼了,爹?”蘇晴晴連忙問。
“這下麵的土,不對勁。”蘇大海沉聲道,他丟開鋼釺,直接蹲下身,用手伸進已經沒過他膝蓋的深坑裡去刨。
他抓了一把泥上來,那泥巴又黑又黏,帶著一股涼意,濕得能攥出水來!
“哎呀,這土……怎麼這麼濕?”劉翠娥也發現了異常,驚呼一聲,連忙也伸手去摸。漁光村的地,就算下再大的雨,雨水滲下去也就一尺深,下麵就是乾硬的土層和砂石,哪見過這麼深的地方,還能有這麼濕的泥!
蘇大海沒說話,臉色變得極其凝重,刨土的動作更快了。
蘇大海的雙手飛快地刨著,黑色的濕泥不斷被他掏出來。突然,他的手指尖觸到了一片冰涼的濕潤。
緊接著,一股細細的水流,順著他刨開的坑壁,“咕”的一聲冒了出來,迅速將坑底的黑泥浸成了一小汪泥漿!
空氣瞬間凝固了。
蘇大海保持著蹲在坑邊的姿勢,整個人像被施了定身法,一動不動。他死死地盯著坑底那汪不斷擴大、越來越清亮的泥水,粗重的呼吸聲在寂靜的院子裡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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