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門被敲響。
是張遠,他端著一個搪瓷大碗走了進來,一股濃鬱的肉蛋香氣瞬間衝散了屋裡的冷寂。
碗裡是雪白的手擀麵,湯色清亮,臥著兩個煎得金燦燦的荷包蛋,幾點翠綠的蔥花飄在上麵,勾得人肚子裡的饞蟲直叫喚。
“蘇同誌,快趁熱吃。”張遠把碗放在小桌上。
她確實餓了,但拿起筷子的瞬間,指尖還在不受控製地輕顫。那不是冷的,是後怕。她夾起一筷子麵,狠狠塞進嘴裡,仿佛隻有食物的滾燙和飽腹感,才能驅散心底那股怎麼也壓不下去的寒意。她自己也是軍嫂,丈夫曹小軍也是個軍官,她比普通人更懂部隊的紀律,可正因如此,趙衛國那不分青紅皂白的懷疑才更讓她心寒。
她吃得飛快,呼嚕呼嚕的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張遠就這麼站在一邊看著,也沒走,神情有些複雜。
蘇晴晴把最後一口麵湯都喝得乾乾淨淨,放下碗筷,長舒一口氣,才抬頭看向他。
“張同誌,還有事?”
張遠被她這麼一看,反倒有些不自在了,撓了撓頭皮。
“沒,沒什麼……”張遠頓了頓,回想起剛才辦公室裡那石破天驚的一幕,心裡又敬又怕。他見過頂撞首長的兵,可沒一個有好下場。但這位可是曹營長的家屬,她不僅罵了,團長最後還沒把她怎麼樣,反而讓炊事班煮麵。這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她。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複雜的情緒說:“嫂子,我們團長那脾氣……你是第一個敢跟他那麼說話的。而且……你說的那些話,確實在理。”
蘇晴晴在心裡苦笑,膽子大?她低頭看著自己還在輕顫的指尖,若不是被逼到絕境,誰又願意豁出性命去跟一個手握重兵的鐵血團長硬剛。那股孤勇,不過是被恐懼和憤怒催生出的孤注一擲罷了。
“團裡已經派人去你們村了。”張遠趕緊把正事說了,“一是跟你爹娘報個平安,讓他們放心。二來,也是為了保護他們。您是軍屬,您的家人,我們有責任保護好。”
聽到這話,蘇晴晴心裡那塊一直懸著的石頭,總算落回了原地。看來趙衛國那個人雖然霸道得不講道理,卻還沒蠢到家,知道特務一旦脫逃,最先要報複的就是她這個“多管閒事”的報信人。一絲後怕夾雜著委屈湧上心頭,讓她捏著筷子的手又緊了幾分。
“謝謝。”她這句道謝,是真心實意的。
張遠嘿嘿一笑,更不好意思了:“彆謝我,都是團長安排的。我們團長……他就那臭脾氣,對事不對人。你今天那番話,是真把我們所有人都給罵醒了。”
“你放心,”他看出了蘇晴晴最深的擔憂,又補了一句,“亂石灘那邊,團長已經加派了雙倍崗哨,現在就是一隻鳥也彆想飛進去。”
“嗯。”蘇晴晴點了點頭,心裡的大石頭徹底搬開了。
與此同時,漁光村。
蘇家小院裡,煤油燈的火苗在夜風裡跳動,忽明忽暗。
劉翠娥在院子裡走來走去,腳下的土都被她踩實了,每隔一會兒就跑到門口,朝村路那頭黑漆漆的方向望。
“這都什麼時辰了!晴晴怎麼還不回來?”她搓著手,急得團團轉,“十幾裡地,該不是路上出什麼事了吧?”
蘇大海蹲在門檻上,一口接一口地猛抽旱煙,煙霧繚繞,遮住了他的臉,隻有那明滅的火星,映出他緊鎖的眉頭。
“彆自己嚇自己。”他聲音發悶,“那丫頭現在有主意,出不了事。”
話音剛落,村口方向突然傳來汽車引擎的轟鳴,兩道雪亮的車燈撕裂了村子的寧靜。
劉翠娥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蘇大海也猛地站起來,把煙袋鍋在鞋底上用力磕了磕,死死盯著那輛越來越近的軍綠色吉普車。
車子在蘇家院門口一個急刹停下,跳下來兩個荷槍實彈的解放軍戰士。
其中一個大步走到門口,借著車燈的光看清了院裡的蘇大海夫婦,猛地立正敬了個軍禮。
“請問,是蘇大海同誌家嗎?”
“是,我就是。”蘇大海往前跨了一步,把妻子護在身後,沉聲問,“解放軍同誌,你們這是?”
劉翠娥已經瘋了似的衝了上來,一把抓住戰士的胳膊,聲音都在發顫:“我閨女呢?是不是我閨女出事了?”
“大嫂,您彆急!”那戰士連忙安撫,“曹營長的愛人蘇晴晴同誌沒事,她現在在我們部隊,很安全。”
“在部隊裡?”劉翠娥愣住了,“好端端的,她去部隊乾啥?是不是又闖什麼禍了?”
“不是的。”戰士的表情嚴肅,語氣儘量溫和,“蘇晴晴同誌今天幫了我們部隊一個大忙,事情比較重要,需要她留下協助我們了解些情況。天太晚了,我們領導安排她在部隊招待所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派車送她回來。我們過來是跟二位報個平安,免得你們擔心。另外,我們會在村子附近巡邏,二位安心休息就好。”
協助部隊,緊急事務,立大功,派人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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