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你保證。”
他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來,每一個字都砸在地上,沉甸甸的。
“今天的事,絕不會再有第二次。我不會再用我的身份,我的偏見,去傷害你。無論是以一個指揮官,還是以一個男人的名義。”
他頓住,喉結劇烈地滾動了一下,那張不善言辭的嘴笨拙地開合,像是在跟自己打仗。
“你說的對,我就是個蠢貨。”他聲音裡是那種豁出去的、近乎狼狽的坦白,“我不知道該怎麼道歉,你才能不生氣。也不知道怎麼做,你才能信我。但是,從現在開始,我會學。”
蘇晴晴的背影,在海風中極輕微地顫了一下。
這種不留情麵的自我貶低,比任何補償都更能瓦解她豎起的尖刺。
趙衛國看著她的後腦勺,那顆被他自己都嫌棄的榆木腦袋,在經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風暴後,總算想通了一件事。
“你不用接受我的道歉。”他繼續說,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地鑽進她耳朵裡,“我不配。我犯的錯,不是說幾句對不起就能抹平的。我會用行動去彌補,去贏回你……贏回一個普通群眾對我們軍隊的信任。”
他說得依舊笨拙,在最關鍵的時候,還是本能地把那句差點脫口而出的話,硬生生掰回了“群眾和軍隊”的正確軌道上。
那份刻在骨子裡的紀律,在情感的懸崖邊,踩下了最後的急刹。
可這一次,蘇晴晴聽懂了。
她依舊沒回頭,也沒吭聲。
隻是在原地站了幾秒後,那雙一直緊繃的肩膀,肉眼可見地鬆垮了下來。
然後,她重新邁開腳步,順著那條被夕陽染成金色的海邊小路,一步一步地,走遠了。
她的步子不快,卻很穩,沒有回頭。
趙衛國一直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就那麼看著,看著那個倔強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小路的拐角。
直到再也看不見,他才緩緩轉過身,重新麵向那片無邊無際、吞吐著金色光芒的大海。
他抬起手,看著那雙空空的手,上麵仿佛還殘留著她手腕細膩的觸感和溫度。
然後,猛地攥緊成拳,骨節根根泛白。
學。
他趙衛國,這輩子還沒什麼東西是學不會的。
……
村口那棵老榕樹出現在視野裡,虯結的枝乾在晚風中輕輕搖曳。
蘇晴晴緊繃了一天一夜的神經,終於在看到這熟悉的景象時,徹底鬆弛下來。
她站在村口,長長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把供銷社的白眼、特務的陰影、趙衛國的冷臉,還有胸口所有的委屈和後怕,都還給了這片大海。
走進自家院門時,夕陽的餘暉正給這個簡陋的小院鍍上了一層暖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