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科的辦公室裡,氣氛壓抑。
王科長戴著老花鏡,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他麵前的桌子上,堆著一摞摞的現金,有嶄新的大團結,也有流通過度的毛票,甚至還有一小堆叮當作響的硬幣。
那把跟了他半輩子的算盤,此刻撥得他指骨都在發疼。
“參謀長,招待所的賬,一分不剩全提出來了,三千二百一十三塊五毛。一團的老李,把他們團的保險櫃都清空了,一千八百塊。三團那邊最狠,準備給家屬區修屋頂的專款,都先給我了……”
王科長每報一筆,聲音就抖一分,整個人都快被抽乾了精氣神。
賀嚴站在窗邊,背對著他,高大的身形投下一片沉默的陰影。
他沒出聲,就那麼靜靜地聽著。
“加上咱們師部能摳出來的所有活錢,現在……現在這裡一共是兩萬三千四百塊。”
王科長放下算盤,聲音裡帶上了哭腔。
“參謀長,還差一萬三千塊啊!這……這要去哪兒弄?總不能真去動戰士們的津貼吧?”
賀嚴緩緩轉過身,一雙熬得通紅的眼睛裡,沒有半分動搖,隻有一片沉寂的決絕。
“去,把師部倉庫裡那兩箱準備年底下發的戰備津貼,取出來。”
王科長“噌”地一下站了起來,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劃出尖銳刺耳的怪叫。
“參謀長!那可是……”
“那是死錢,現在我們要用它換活命糧。”
賀嚴的聲音不高,卻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王科長的心上。
“出了事,我跟師長第一個上斷頭台,輪不到你。執行命令!”
“是!”
王科長閉上眼,牙關咬得死緊,再睜開時,整個人像是奔赴刑場的烈士,轉身就往外衝。
半小時後。
一號倉庫沉重的鐵門再次被從外麵拉開。
周師長和賀嚴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王科長跟在最後麵,幾乎是被兩個警衛員一左一右架進來的。
他懷裡死死抱著一個被撐得變形的軍綠色帆布包,另一個警衛員手裡還提著兩個同樣塞到極限的網兜,裡麵一捆捆的鈔票和沉甸甸的硬幣,將網兜的繩子都勒得繃緊。
王科長的腳步發虛,臉色白得嚇人,他懷裡抱著的,哪裡是錢,分明是整個師部的命根子。
蘇晴晴立刻從米堆上站起來,緊張地看著他們。
“錢,湊齊了。”
周師長看著蘇晴晴,聲音平靜,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份量。
王科長往前踉蹌一步,把那個帆布包“噗通”一聲放在地上,拉開拉鏈,滿滿一包的鈔票露了出來。
他聲音發飄地報數:“三萬六千四百塊,一分不少。蘇晴晴同誌,你……你點一點。”
蘇晴晴的視線落在那個帆布包上,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奪走了。
紅的、綠的、棕的鈔票混雜在一起,散發著紙張和油墨的特殊氣味,更散發著一種名為“命運”的沉重。
她的心臟狂跳,指尖下意識地蜷縮起來。
“淘小助,”她在腦海裡緊急呼叫,“三萬六千四百塊,在這個年代是什麼概念?”
【根據本世界數據庫分析,相當於一名普通工人120年以上的總收入,足以在首都購買十套以上的標準四合院。】
蘇晴晴倒抽一口涼氣,強行壓下心頭的巨震。
她逼著自己抬起頭,迎上周師長那雙深不見底的臉。
她知道,口頭上的信任已經不夠了,她必須用更震撼的方式,把“朋友”這個概念,徹底烙進他們的腦子裡。
她深吸一口氣,往前邁了一步,正好站在周師長和那包錢的中間。
她沒有去看錢,而是直視著周師長,用一種豁出去的語氣,輕聲開口。
“首長,我那個朋友說……他要親自確認一下。”
周師長和王科長都愣住了。
親自確認?
怎麼確認?
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蘇晴晴已經在腦海裡用儘全力下達了指令。
“淘小助,收款!”
下一秒,奇詭的一幕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