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晴局促地坐在椅子上,兩隻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一動不敢動。
周師長親自提起桌上的暖水瓶,給她倒了杯熱茶,推到她麵前。
“彆緊張。”他的聲音很溫和,“喝口水。今天的事,你做得很好。”
蘇晴晴受寵若驚地端起茶杯,小心地抿了一口,熱水順著喉嚨滑下,整個人都暖和了許多。
“首長,我……我就是個傳話的。”她低下頭,繼續扮演自己的角色。
“傳話,也要擔風險。”周師長看著她,“蘇晴晴同誌,你是個好孩子,有膽子,也重情義。你父母能讓你去王家謝恩,說明你們家家風很正。”
蘇晴晴心裡一動,他竟然連這事都知道。
“我娘說,救命的恩情,比天大。”
“說得好。”周師長讚許地點頭,“部隊最欣賞的,就是知恩圖報的人。你放心,你和你家人的事,就是我們守備師的事。以後在島上,沒人敢欺負你們。”
這是部隊的承諾。
這句話,沉甸甸的,像一道暖流,瞬間衝垮了蘇晴晴心裡那道緊繃的防線。
她穿越過來,頂著原身的惡名,在軍屬大院裡步步維艱,從來沒有人對她說過這樣的話。
那些被壓抑的委屈,被隱藏的狼狽,在這一刻,全被周師長溫和又鄭重的態度給勾了出來。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手裡的茶杯被攥得死緊。
周師長看她這副模樣,以為是後怕,聲音放得更緩:“怎麼了?事情都過去了,彆怕。”
“不是。”蘇晴晴猛地搖頭,聲音帶上了濃重的鼻音。
她低下頭,盯著茶杯裡晃動的水麵。
“首長,您剛才說救命的恩情比天大。”她的聲音悶悶的,“我當初嫁給曹小軍,也是因為這個。”
周師長端著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他沒想到話題會轉到這裡,但他沒有打斷,隻是靜靜地聽著。
“他救過我的命,我爹娘就覺得,這是天大的緣分,是報恩的最好法子。”蘇晴晴的聲音裡全是自嘲和迷茫,“沒嫁給他之前,我天天想,解放軍同誌多好啊,嫁過去肯定能過上好日子。”
她抬起頭,眼睛裡水光閃爍,那份強裝出來的鎮定和膽怯徹底碎裂,隻剩下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委屈。
“可是嫁過去之後呢?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家屬院裡的人都不喜歡我,她們都說我好吃懶做!”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一點,又很快因為膽怯而壓下去,變成了碎碎念一樣的抱怨。
“可我從小就沒乾過那些活兒啊!我爹娘就我一個閨女,我兩個哥哥有什麼好吃的都緊著我,一家人都寵著我,所以我才……才長得這麼胖。”
她有些難堪地低下頭。
“那些軍嫂在背地裡說我是肥豬,我聽見了,跑去跟她們理論,她們就說我不講理,說我惡毒。”
包間裡很安靜,隻有她帶著哭腔的控訴在回蕩。
“她們還說,要不是因為我,曹小軍早就跟林露在一起了,說他們倆以前郎才女貌,都快談婚論嫁了!”
“林露?”周師長敏銳地捕捉到這個名字,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嗯。”蘇晴晴重重地點頭,像是找到了一個可以傾訴的出口,把所有的話都倒了出來,“她們都說,是我橫插一腳,拆散了他們。曹小軍對我冷冰冰的,肯定也是因為心裡還惦記著那個林露。她們看我,就好像我是一個搶了彆人東西的賊。”
她再也忍不住,一顆豆大的淚珠砸在手背上,滾燙。
蘇晴晴抬起淚眼婆娑的臉,看著眼前這位威嚴而溫和的老人,像一個迷路的孩子,用儘全身力氣問出了那個困擾她許久的問題。
“周師長,您說,我真的做錯了嗎?”
周師長看著她,那雙深邃的眼睛裡沒有評判,隻有曆經風霜的平靜。他沒有急著回答,任由蘇晴晴的情緒宣泄。
“有些東西,聽得多了,就好像是真的了。”蘇晴晴用手背胡亂抹著眼淚,聲音因為哭泣而沙啞,“她們都說我配不上曹小軍,說我毀了他的前程。我嫁給他之後,他從來沒有拿正眼看過我。我跟他說話,他就愛答不理。我氣不過,就跟他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