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嚴猛地拉開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皮靴砸在地板上,每一步都透著一股殺氣。
辦公室的門在他身後關上,裡麵又隻剩下周師長一個人。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之前的疲憊感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壓擠壓殆儘,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將身家性命全部押上賭桌後,冰冷而決絕的平靜。
他拿起桌上的電話,撥通一個加密號碼。
電話很快接通。
“給我接軍區總院,孫振海。”周師長聲音沉穩,不帶一絲波瀾。
片刻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我是孫振海。”
“老孫,是我,周定國。”
電話那頭的聲音立刻熱絡起來:“老周?你這個老家夥,怎麼有空給我打電話?又有什麼事要我們總院幫忙?”
“是。”周師長沒有客套,開門見山,“我需要一架醫療專機,用最快的速度。我要把我孫子,周北辰,從你們醫院,接到南海明珠島上來。”
電話那頭,瞬間死寂。
過了許久,孫院長才用一種見了鬼的語氣吼了出來:“老周,你他娘的是不是瘋了?!北辰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他身上插滿了管子!挪一下都可能要他的命!你要把他折騰幾千公裡,送到你們那個缺醫少藥的破島上?你這是要親手送他上路啊!”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周師長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卻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我找到了唯一的法子,也是最後的機會。這個機會,就在島上。所以,人必須到。”
“什麼法子?哪個專家?你告訴我名字,我派八抬大轎去請!”孫院長急得口不擇言。
“你請不來。”周師長看著窗外,聲音裡有一種不容置疑的堅定,“老孫,你彆問那麼多。就告訴我,這個忙,你幫,還是不幫。”
“我……”孫院長被噎住了。
“你隻需要把他安全送到我們島上的機場。落地之後,一切都跟你和總院再沒關係。出了任何事,我周定國一個人扛著,腦袋掉了都牽連不到你。”
電話那頭的孫院長,呼吸聲粗重。
他太了解這個老戰友了,周定國這輩子,就沒打過無準備的仗。
他用這種口氣說話,說明他已經把自己的命都押上去了。
“好!”孫院長幾乎是咬著牙吐出這個字,“我幫你!專機和醫療隊,我給你配全國最好的!三天之內,給你送到!但是老周,你給老子記著你今天說的話!”
“謝謝你,老孫。”
掛斷電話,周師長緩緩靠在椅背上。
他閉上眼,整個辦公室的重量似乎都壓在了他的肩上。
那張清澈坦蕩的臉,在黑暗中浮現。
他將整個守備師的安危,他自己的政治生命,甚至孫子的性命,全部押在了這張年輕的臉上。
這一注,隻能贏,不能輸。
子夜。
南海明珠島守備師,禁閉室旁,一間獨立的審訊室。
賀嚴背著手站在桌前,麵沉如水。
周圍區域已被警衛連徹底清空,所有哨兵接到的命令是,今晚有最高級彆的保密推演,任何非相關人員膽敢靠近,格殺勿論。
門鎖輕響,周師長走了進來。
他換下常服,穿著和賀嚴一樣的作訓服,肩上沒有軍銜,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都好了?”周師長走到賀嚴身邊,聲音壓得很低。
“好了。”賀嚴點頭,從口袋裡摸出軍用水壺放到桌上,“按您的吩咐,一顆藥丸,磨成了最細的粉,全在裡麵。”
周師長拿起水壺晃了晃,裡麵傳來清水的蕩漾聲。
他放下水壺,隻說了兩個字。
“帶人。”
賀嚴對著門外打了個手勢。
沉重的鐵門被拉開,兩個全副武裝的警衛員,一左一右,押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正是那個貨郎,陳建國。
他被死死按在椅子上,手腳都被銬在椅子腿上。
他抬起頭,亂發之下,一雙眼睛裡全是老鼠戲貓的嘲弄。
“兩位首長,這麼晚了還不睡,是想通了,準備放我走了嗎?”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黃牙。
賀嚴冷冷地看著他,一言不發。